食堂的餐盤在陽光下閃著油光。
林霽用筷子撥開菜葉,露出下面被人用番茄醬涂成的字母:FREAK。周圍幾桌的竊笑聲像蜂群般嗡嗡作響,他的助聽器將這種聲音放大成刺耳的電流雜音。斜對角坐著程野,正被籃球隊的人圍著,脖子上掛著新得的"最佳球員"獎牌。
"聽說他們用啞語交流..."
"蘇老師說在器材室看見他們..."
"他爸不就是因為..."
碎語從四面八方涌來。林霽的筷子突然戳到硬物——餐盤底部粘著張照片,程野在籃球賽后渾身是血地走向更衣室,而照片角落被紅圈標出:林霽的素描本露出一角。
"同學(xué),這里有人嗎?"
穿粉色衛(wèi)衣的女生端著餐盤站在過道。林霽搖頭,女生卻突然把整杯可樂潑在他褲子上。"哎呀手滑,"她夸張地捂住嘴,"反正聾子也聽不見道歉吧?"
哄笑聲中,林霽看見程野的拳頭砸在餐桌上,獎牌晃蕩著像絞刑架上的繩索。但籃球隊長按住了他的肩膀,湊近說了句什么。程野的瞳孔驟然收縮,視線穿過人群釘在林霽身上。
圖書館的角落堆滿灰塵。
林霽用棉簽清理助聽器縫隙里的可樂漬。自從謠言爆發(fā),他的課桌被人用馬克筆寫滿"變態(tài)",廁所隔間門板貼著偽造的"情書",甚至聾啞學(xué)校的孩子們也收到匿名信,說他是"專拐殘障兒童的戀童癖"。
手機震動,程野發(fā)來定位:校體育館后門。林霽剛起身,書架后突然閃出教務(wù)處主任,鏡片后的眼睛像兩顆冰涼的玻璃珠。
"林同學(xué),"主任的聲音經(jīng)過助聽器變得失真,"有人反映你長期偷拍同學(xué)。"
他出示一個透明證物袋——里面是林霽上周丟失的備用素描本,現(xiàn)在每一頁都被人用紅筆圈出程野的畫像,旁邊添加了惡心的淫穢對話氣泡。
"這是藝術(shù)寫生,"林霽聽見自己的聲音平靜得可怕,"需要我提供美術(shù)課的作業(yè)樣本嗎?"
主任的嘴角抽了抽:"明天上午九點,聽證會。"他湊近,帶著煙草和口臭的氣息,"你父親...當年的事,不希望重演吧?"
走廊監(jiān)控盲區(qū),林霽一拳砸在消防柜玻璃上。裂紋蛛網(wǎng)般蔓延,映出他扭曲的倒影。血順著指關(guān)節(jié)滴落時,他想起父親遺物中的日記片段:「他們說我猥褻女生...監(jiān)控錄像被動了手腳...」
體育館后門的爬山虎枯死了大半。
程野蹲在陰影里抽煙,獎牌扔在腳邊,金屬表面滿是刮痕。林霽剛走近就被拽住衣領(lǐng)按在墻上,薄荷混著血腥味撲面而來。
"為什么不告訴我?"程野的聲音嘶啞,"那本素描本..."
林霽的助聽器貼著他鎖骨震動:"上周四丟的。"那天程野被叫去校長室,回來后右手指節(jié)全是擦傷。
程野突然松開手,從兜里掏出個摔碎的手機。屏幕上顯示著短信界面:「明天帶素描本來教務(wù)處 否則公開你繼父的賭債記錄」——發(fā)件人「蘇老師」。
"她設(shè)的局。"程野踢飛一顆石子,"籃球隊長是她姘頭。"
遠處傳來歡呼聲,?;@球隊正在訓(xùn)練。林霽看見隊長摟著粉衛(wèi)衣女生的腰,另一只手舉著手機拍攝。鏡頭對準的方向,聾啞學(xué)校的孩子們正扒在圍欄上朝林霽比愛心手勢。
程野的煙燒到濾嘴,燙傷手指也沒察覺。林霽從書包取出文件夾,里面是這幾個月收集的碎片:蘇雯調(diào)包的藥品清單、器材室監(jiān)控記錄刪除日志、甚至還有她當年在兒科事故的調(diào)查報告。
"聽證會,"林霽說,"我們需要證人。"
暮色中的校園廣播突然響起刺耳的電流聲。
「現(xiàn)在播送一則處分通知...」教導(dǎo)主任的聲音在喇叭里失真,「高三7班程野同學(xué)涉嫌打架斗毆...」
林霽的助聽器捕捉到背景音里的竊竊私語——是蘇雯的聲音:"...證據(jù)確鑿就開除..."突然,廣播被掐斷,整個校園陷入詭異的寂靜。
程野彎腰撿起獎牌,金屬鏈在他指間晃蕩如絞索。他忽然扯斷鏈子,把獎牌塞進林霽手心:"明天,"他的指節(jié)還帶著傷,"戴著這個來聽證會。"
林霽翻開獎牌背面——原本刻著"最佳球員"的地方被磨平,現(xiàn)在用刀刻了行小字:「我作證」。遠處操場,聾啞學(xué)校的孩子們開始集體做手語操,動作整齊如法庭宣誓。
回家路上,林霽發(fā)現(xiàn)信箱被撬。父親遺留的日記本攤在玄關(guān),其中一頁被紅筆圈出:「7月3日,他們篡改了監(jiān)控時間戳」。旁邊貼著張陌生紙條:「證據(jù)在音樂教室鋼琴共鳴箱——一個幸存者」。
夜風吹起窗簾,露出對面樓頂一閃而過的紅光——像是攝像機的錄制指示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