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把天臺變成鼓面,每滴雨都敲出心跳般的回響。
林霽的白校服被淋得透明,貼在脊背上像第二層皮膚。程野站在水箱旁,黑T恤吸飽雨水后沉甸甸地垂著,勾勒出肋骨的鋒利輪廓。兩人之間隔著三米,積水倒映著破碎的月光。
"拿著。"程野突然扔來一樣?xùn)|西。
折疊刀在空中劃出銀線,刀柄的骷髏紅寶石像滴血。林霽沒接,任它落在腳邊。刀尖插進(jìn)水泥縫里,微微顫動(dòng)。
"不是想報(bào)仇嗎?"程野張開雙臂,雨水順著他的下巴滴成線,"現(xiàn)在沒人攔你。"
遠(yuǎn)處閃電劈開云層,剎那亮光中林霽看見程野左耳的銀釘少了一枚——正是當(dāng)初踩碎助聽器時(shí)戴的那只。他彎腰撿起刀,刀刃映出自己變形的臉。
刀尖離程野咽喉還有一寸時(shí),林霽的手突然轉(zhuǎn)向。
他劃開自己左臂的校服袖子,露出下面淡化的煙疤——和程野手腕上的如出一轍。血珠滲出來,立刻被雨水沖成淡粉色。程野的瞳孔劇烈收縮,像是被燙到了。
"這樣?"林霽又劃了第二道,與第一道交叉成X形,"還是這樣?"第三道劃在鎖骨上,那里曾被釘書針扎過。
程野的呼吸變得粗重。他猛地抓住林霽持刀的手,虎口的舊傷蹭在對方脈搏上。兩人在雨中僵持,刀尖微微顫抖,折射的冷光在彼此臉上游移。
"你他媽..."程野的聲音啞得不成樣子,"為什么不砍下來?"
林霽松開手。折疊刀落地的瞬間,他向前一步,額頭抵在程野肩上。這個(gè)動(dòng)作太突然,程野踉蹌著后退,后背撞上水箱,震落一片積水。
雨聲忽然變得遙遠(yuǎn)。
林霽的右耳——?dú)埣驳哪莻?cè)——緊貼在程野心口。心跳聲穿過皮肉與骨骼,像悶雷滾過荒原。一下,兩下,三下...頻率快得不像話,卻比任何聲音都真實(shí)。
程野僵得像塊木頭。他的手懸在半空,最終落在林霽后頸,力道介于推開與拉近之間。雨水順著兩人相貼的鼻梁滑進(jìn)唇角,咸澀得像血。
"那天在泳池..."林霽開口時(shí),程野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你說什么?"
程野的喉結(jié)滾動(dòng)。他的手從后頸移到林霽耳后,指尖輕觸助聽器摘除后的疤痕。這個(gè)動(dòng)作讓兩人都顫了一下,像過電。
"我說..."程野的嘴唇幾乎貼上他完好的左耳,"你的眼睛..."
一聲金屬脆響打斷了他。那枚遺失的耳釘從水箱縫隙滾出來,在積水里閃著冷光。程野突然推開林霽,彎腰去撿,后頸的棘突在雨中清晰可見。
耳釘在程野掌心泛著潮氣。
林霽的校服袖子被血染紅了一片,顏色在雨中不斷暈開又變淡。程野盯著那片紅,突然扯下自己左耳剩下的兩枚銀釘,塞進(jìn)林霽手里。
"利息。"他轉(zhuǎn)身走向天臺出口,背影被雨幕模糊成灰色剪影。
林霽攤開手掌。三枚耳釘排成三角形,缺的那枚正是今天找回的。他想起程野未說完的話,想起泳池底無聲的唇語,想起所有被暴力掩蓋的、未能傳達(dá)的聲音。
遠(yuǎn)處傳來摩托引擎的轟鳴,是程野繼父常騎的那輛。林霽走到天臺邊緣,看見黑色機(jī)車停在巷口,但騎手戴著全盔,身形比程野繼父瘦小得多。
一枚閃電劈亮夜空。騎手突然抬頭,掀開面罩——是蘇雯。她盯著天臺的方向,珍珠發(fā)夾在雨中閃著詭異的光。當(dāng)雷聲炸響時(shí),林霽清楚地看見她做了個(gè)手勢:食指橫劃咽喉,然后指向他手中的耳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