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直播室的頂燈在凌晨六點整準時亮起。

顧晚對著鏡頭理了理斜襟衫的盤扣，腕間的銅錢串隨動作輕響，老吳抱著筆記本電腦湊過來，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彈幕預覽刺得人眼疼：“晚晚，林薇薇買的水軍凌晨三點就蹲守了，現(xiàn)在滿屏刷‘裝神弄鬼’‘玄學都是騙人的’?！?/p>

“知道了?！鳖櫷碇讣廨p輕叩了叩直播臺邊緣的羅盤，眼底閃過一絲暗芒。

她垂眸按下開播鍵，彈幕如潮水般涌進——“玄學姐今天又要搞什么？”“預言家別來沾邊”的紅字混著幾個“騙子滾出直播間”的特效禮物，在屏幕下方滾成一片。

老吳在鏡頭外急得直搓手，剛要舉提示牌提醒她切話題，卻見顧晚忽然抬眼，眼尾的淚痣隨著眼睫輕顫：“各位稍等，我今天想先和一位特別的觀眾說說話?！彼讣廨p點鼠標，將某個ID單獨置頂——@甜莓奶蓋不加糖，半小時內刷了十七條“神棍騙錢”，IP地址顯示在江城一環(huán)。

“這位‘甜莓奶蓋’小姐?！鳖櫷淼穆曇粝窠瞬璧慕z絨，“你今天出門前，是不是忘了系安全帶？”

彈幕瞬間凝固。

三秒后，“什么鬼”“她在說誰”的刷屏蓋過了原本的罵聲。

老吳盯著后臺數據，額頭的汗順著下巴滴在襯衫上——那個ID的在線狀態(tài)從“活躍”變成了“離開”，可顧晚卻像沒看見似的，指尖撫過羅盤的青銅紋路：“高速路上的護欄比直播間的鍵盤硬多了，撞上去……”她忽然頓住，眼尾泛起薄紅，“會疼的?！?/p>

與此同時，二十公里外的別墅車庫里，林薇薇正踩著細高跟坐進加長林肯。

她盯著手機里顧晚的直播界面，涂著酒紅色甲油的指甲幾乎要戳穿屏幕：“裝神弄鬼的本事倒是見長?！备瘪{的助理戰(zhàn)戰(zhàn)兢兢遞來安全帶，她嫌惡地拍開：“系什么？我這輛車的安全系統(tǒng)夠買十個顧晚的命?！?/p>

引擎轟鳴著駛上高速，林薇薇對著車載鏡補口紅，鏡中卻映出左耳異樣的腫脹——昨天為了遮掩假體移位打的溶脂針，此刻正像有螞蟻在皮膚下啃咬。

她剛要掏藥盒，眼前突然一陣發(fā)黑。

“吱——”

刺耳的剎車聲撕裂晨霧。

直播室的顧晚攥緊羅盤，指節(jié)泛白。

老吳的手機“?！钡貜棾鐾扑停⒅聊幻偷卣酒?，椅子在地上劃出刺耳的聲響：“晚晚！熱搜！林薇薇高速翻車了！”

彈幕瞬間炸成一片。

顧晚盯著突然切進來的新聞畫面——銀色林肯側翻在護欄邊，安全氣囊的白灰里，林薇薇披頭散發(fā)地爬出來，左手死死捂著耳朵，那里的皮膚鼓成青紫色，輪廓與三個月前某整形醫(yī)院泄露的術前照嚴絲合縫。

“我就說玄學姐準吧！”“左耳假體移位實錘了！”“她剛才提醒的安全帶呢？”滿屏彈幕刷得直播界面直閃，顧晚望著鏡頭里自己發(fā)白的臉，抬手扯了扯領口——后頸的皮膚正發(fā)燙，那是“天機推演”技能過度消耗的征兆。

同一時間，沈氏集團頂樓辦公室。

沈硯放下咖啡杯，屏幕上顧晚的直播還在循環(huán)播放。

他指尖在鍵盤上快速敲擊，@玄學姐顧晚的微博頁面彈出轉發(fā)框，配文只有七個字：“沈太太說的都對。”發(fā)送鍵按下的瞬間，手機震動起來，秦朗的語音幾乎要破音：“沈總！#骨科CP#又上熱搜第一了！”

沈硯望著窗外漸亮的天色，指腹摩挲著辦公桌上那個檀木盒子——里面躺著顧晚昨晚落在他書房的符紙。

“知道了。”他低笑一聲，“把公關部叫上來，準備處理林氏的危機公關?！?/p>

直播結束時，顧晚的額角已經滲出冷汗。

老吳手忙腳亂地給她遞溫水，阿寶卻“啪”地跳上桌面，肉墊拍在她手背：“笨蛋宿主，‘天機推演’消耗的是命數！你看你手腕——”

顧晚低頭，這才發(fā)現(xiàn)腕間的銅錢串下，一道淡黑色的氣痕正順著血管往上爬，像條細蛇。

她剛要說話，手機突然震動，是沈硯發(fā)來的消息：“草莓蛋糕在樓下，吃完睡。”

她對著屏幕彎了彎眼睛，指尖剛要回復，老吳的電腦又彈出新提示——林氏旗下三個美妝品牌同時發(fā)聲明，終止與林薇薇的代言合作。

而此刻的江城第一醫(yī)院VIP病房里，林薇薇正攥著碎成兩半的手機。

監(jiān)控里顧晚說“忘了系安全帶”的畫面循環(huán)播放，她望著鏡中腫成饅頭的左耳，突然將床頭柜上的花瓶砸在地上。

“顧晚……”她喘著粗氣，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我不會就這么輸的?！?/p>

窗外的陽光透過窗簾縫隙照進來，在她腳邊的玻璃碎片上折射出刺目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