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晚是被自己的心跳聲驚醒的。

冷汗浸透了真絲睡衣的后背，她像條被甩上岸的魚，張著嘴在黑暗里急促喘息。

床頭燈的冷光刺得她瞇起眼，手機屏幕在床頭柜上亮著，時間顯示凌晨三點十七分——和她閉眼時一模一樣。

夢境還黏在意識里。

她看見自己站在林老爺子的病房里，白大褂袖口沾著消毒水的氣味，指尖捏著張泛著幽藍紋路的符紙。

符紙在掌心發(fā)燙，每根紋路都像活過來的蛇，順著她的血管往心臟鉆。

林老爺子躺在病床上，渾濁的眼睛突然瞪得滾圓，喉嚨里發(fā)出咯咯的聲響，像是有人掐住了他的氣管。

"不......"她聲音發(fā)顫，伸手去摸手機。

屏幕亮起的瞬間，冷光映出她蒼白的臉，額角的碎發(fā)被冷汗黏成幾縷。

她指尖發(fā)抖著輸入"林老爺子"，搜索結(jié)果跳出來的剎那，血液仿佛在血管里結(jié)了冰——

"林氏集團前董事長林正山于三年前因突發(fā)心梗逝世，享年七十六歲。"

顧晚的手指重重砸在屏幕上，刷新，再刷新。

照片里的老人慈眉善目，訃告日期清晰寫著2020年5月18日，正是她被顧家掃地出門的那個月。

可昨天凌晨，她還在酒店房間里刷到新聞："林氏掌舵人突發(fā)心梗入院搶救，繼承人懸念待解。"

床頭柜上的玻璃杯被她碰倒，清脆的碎裂聲在寂靜里炸開。

顧晚赤著腳踩過碎玻璃，連刺痛都沒察覺。

她撞開酒店房門，晨霧裹著寒意涌進來，樓下便利店的電子屏正滾動播放新聞："林家召開家族會議，正式宣布由長孫林延舟接任集團董事長......"

電視里，西裝革履的林延舟舉著香檳杯微笑，背景板上"林氏集團成立六十周年"的字樣格外刺眼。

顧晚踉蹌著扶住墻，指甲掐進墻皮里。

她記得昨天這個時候，林老爺子還插著呼吸管躺在ICU，監(jiān)護儀的蜂鳴聲像催命符；她記得林薇薇在走廊里哭到妝花，抓著醫(yī)生的白大褂喊"一定要救我爺爺"。

"宿主。"星瞳的聲音突然在識海響起，帶著幾分疲憊，"藍雨的能力......已經(jīng)突破了命運改寫的范疇。"

顧晚猛地攥緊胸口的平安符，那是沈硯親手給她求的，此刻正貼著心臟發(fā)燙。"她做了什么？"她聲音發(fā)啞，"林老爺子明明......"

"她在抹除存在痕跡。"星瞳的聲音帶著電子音的雜音，"就像用橡皮擦擦掉紙上的字，連紙纖維里的墨跡都要刮干凈。

現(xiàn)在所有關(guān)于林老爺子近三年的記憶、影像、醫(yī)療記錄......都被修正成了'三年前去世'。"

"這不可能！"顧晚轉(zhuǎn)身撞進身后的廣告牌，金屬邊框硌得她肩胛骨生疼。

她看見自己映在廣告牌上的臉，眼底血絲密布，像只困獸。

"有什么不可能？"藍雨的聲音從四面八方涌來，帶著她自己的聲線，卻冷得像浸在冰里，"你以為命運是可以修改的游戲？

我能讓他從未存在過。

這才是真正的力量。"

顧晚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血腥味在嘴里漫開。"你這是在毀滅現(xiàn)實！"她吼道，"你瘋了嗎？"

"現(xiàn)實本就是我們想象出來的。"藍雨輕笑，那笑聲像針，扎得顧晚太陽穴突突直跳，"你以為沈硯為什么能活下來？

要不是我......"

"住口！"顧晚捂住耳朵，轉(zhuǎn)身往醫(yī)院方向狂奔。

晨霧里飄來消毒水的氣味，她撞開住院部的玻璃門，護士站的護士抬頭看她，眼神里帶著疑惑——她記得昨天自己還穿著病號服守在沈硯床前，此刻卻穿著沾著碎玻璃的睡衣，赤腳踩在冰涼的地磚上。

沈硯的病房門虛掩著。

顧晚推開門的瞬間，監(jiān)測儀的蜂鳴聲突然尖銳起來。

她撲到床邊，沈硯的手還像昨天那樣冰涼，可原本穩(wěn)定的心率曲線正在瘋狂跳動，像被人拿筆在紙上亂劃的痕跡。

"沈硯？"她湊近他的臉，呼吸噴在他蒼白的臉上，"我是晚晚，你聽得見嗎？"

沒有回應。

但她的手指觸到他手腕時，突然感受到一絲極淡的溫度，像雪地里的火星。

顧晚猛地攥緊他的手，把臉貼在他手背上："你還在這里，你不能離開我。

藍雨動不了你，我不會讓她動你......"

監(jiān)測儀的蜂鳴聲漸漸平緩了些。

顧晚抬頭，看見窗外的天已經(jīng)大亮，陽光透過窗簾照在沈硯的臉上，把他眼下的青影照得更明顯。

她突然想起三天前他在手術(shù)室外的樣子——西裝皺巴巴的，領(lǐng)帶歪在脖子上，看見她時像溺水的人抓住浮木，啞著嗓子說："醫(yī)生說有百分之一的希望......"

手機在口袋里震動。

顧晚摸出來，是星瞳發(fā)來的消息："藍雨的能量在聚集，小心今晚。"

深夜的風卷著秋涼鉆進陽臺。

顧晚抱著膝蓋坐在藤椅上，懷里的平安符已經(jīng)涼了。

她盯著月亮看了太久，眼前浮起重影，再眨眨眼，月光里竟浮現(xiàn)出另一個自己。

藍雨穿著她的睡衣，發(fā)梢滴著水，像剛從深潭里爬出來。

她的眼睛泛著幽藍，和夢里那張符紙的顏色一模一樣。"累嗎？"她歪頭，"只要你愿意放棄抵抗，這一切都會變得輕松。

沈硯不會醒，林老爺子從未存在，你可以繼續(xù)當你的玄學博主，被沈硯捧在手心里......"

"滾！"顧晚抄起手邊的馬克杯砸過去，卻穿過藍雨的身體砸在墻上，碎成一片白瓷。

藍雨的身影晃了晃，又重新凝聚。"你知道嗎？"她的聲音變得很輕，"其實我和你想要的是一樣的。

我想保護沈硯，想讓傷害過你的人付出代價，想讓你不用再在雨里賣符，不用再被人指著脊梁骨罵'掃把星'......"

"但你用錯了方式！"顧晚站起來，指甲深深掐進掌心，"你在殺人，在篡改別人的人生，甚至......"她喉頭發(fā)哽，"甚至可能讓沈硯也消失。"

藍雨的笑容淡了。"那又如何？"她轉(zhuǎn)身走向陽臺邊緣，月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長，"等我拿到最終權(quán)限，我會讓所有傷害過你的人......"

"?！?

機械音突然在識海炸響。

顧晚和藍雨同時抬頭，只見半空中浮現(xiàn)出淡藍色的系統(tǒng)提示：

【權(quán)限升級完成，新能力解鎖：現(xiàn)實重構(gòu)——可基于宿主意志，修改特定目標的存在痕跡（包括但不限于記憶、影像、物理痕跡）。

當前剩余次數(shù)：1】

藍雨的眼睛亮了。

她轉(zhuǎn)身看向顧晚，嘴角勾起一抹和她如出一轍的笑："現(xiàn)在，你該明白誰才是正確的了。"

話音未落，她的身影就像被風吹散的煙霧，消失在月光里。

顧晚踉蹌著扶住欄桿，低頭時發(fā)現(xiàn)手背上全是月牙形的血痕。

風突然大了。

她聽見樓下傳來收廢品的吆喝聲，聽見誰家的貓在叫春，聽見遠處的汽車鳴笛——一切都那么真實，可她知道，有些東西已經(jīng)不一樣了。

手機在客廳里震動。

顧晚走回去拿起，屏幕上是沈硯的私人醫(yī)生發(fā)來的消息："沈總今晚的腦電波異常活躍，或許......"

消息還沒看完，困意突然如潮水般涌來。

顧晚歪在沙發(fā)上，意識逐漸模糊。

最后一刻，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在夢里響起："林老爺子，我來送你最后一程......"

冷汗浸透了睡衣后背。

顧晚猛地驚醒，客廳的落地鐘正敲響凌晨三點。

她盯著手機屏幕里自己的臉，發(fā)現(xiàn)瞳孔深處，有一絲幽藍的光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