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羲和的意識從昏迷中再次蘇醒,一股帶著微塵和冷冽靈力的空曠氣息率先涌入她鼻腔
她猛的睜開眼
帝王谷特有的,雕刻著空?;首鍒D騰的穹頂映入她的視野,她發(fā)現(xiàn)自己正獨自躺在一處角落,身下還墊了一件粗糙但干凈的布袍
剎那間,記憶如冰潮般倒灌而入,她記得自己像小時候那樣抓住了誰的衣袖,她記得自己不管不顧地放聲大哭,她記得自己對著那個遞來果子的人,喊出了深埋心底的稱呼…哥哥
“嗡”的一聲,她的腦子一片空白,隨即被巨大的恐慌徹底淹沒,她強忍劇痛,猛地繃緊身體,警惕著急速環(huán)視四周
沒有囚籠,沒有鎖鏈,甚至沒有看守,但卻比任何明確的禁錮更令她毛骨悚然
“誰帶我來帝王谷的?那個人是誰?難道我暴露了?可他為什么沒殺我?他把我弄到這里,到底想做什么?!”她用力抹了把臉,試圖讓自己冷靜,就在這時,一陣輕巧卻不容忽視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她猛地繃緊身體,強忍劇痛,將警惕的目光投向回廊轉(zhuǎn)角
來的并非她想象中那位月白神袍的主人,而是一個身著白色羽衣的少年,他眼神懶洋洋地掃過羲和
不等羲和開口,那人便先聲奪人,語氣里帶著幾分試探
重明丫頭,你是什么人?為何會身受重傷,倒在那荒山野嶺?
羲和下意識地因為“丫頭”這個稱呼而眼神一凜,但被她迅速壓下,她抬手扶住額頭,眉頭緊蹙,聲音虛弱而沙啞
羲和我…我好像從很高的地方摔下來…頭很痛…只覺得天旋地轉(zhuǎn)…之后的事,都像蒙著一層霧,記不真切了…只模糊記得…好像抓住了一點光亮…
重明瞇起眼睛,顯然不信這套說辭
重明行,裝失憶是吧?
重明你這招,騙騙小影子還可以,在我面前就省省吧
羲和眼神閃爍,聲音微弱卻帶了絲急切
羲和我…我不知道大人您在說什么…
他猛的湊近,語氣憤憤不平,并帶著一種強烈的不滿和不可思議
重明難不成你昨天死抓著時影的袖子,喊他哥哥,哭得驚天動地,昏天黑地的…這些,你也全都忘了?!
大司命因時影剛經(jīng)歷喪母之痛,情緒低沉,于是便讓他出谷散心,并“特意”讓他去藏書閣水鏡,觀摩并記錄祭祀大典,之后返回的路上察覺到了附近微弱的生機與不尋常的血腥氣,才循跡找了過去,遇到了在樹下夠果子的羲和
重明的話像一道閃電劈入羲和的腦海,“哥哥”…這兩個字讓她心臟驟然緊縮
但百年的歷練讓她面上不露分毫,反而迅速從中捕捉到了最關鍵的信息,他們或許并未懷疑她的身份,只將遇到她當作了一場意外
她心下稍安,昨晚自己神志不清,所見所感或許只是餓昏了頭的幻覺與執(zhí)念,但此刻她意識清醒,必須謹慎分辨,絕不能將他和阿嬰混為一談
隨即她身體微微一縮,像是被重明的質(zhì)問嚇到,垂下眼睫,聲音更加細微顫抖
羲和多…多謝大人的救命之恩…我…
羲和正準備開始編,這時回廊入口處的光線微微一暗,她下意識的轉(zhuǎn)頭望去
只見一人逆光而來,身姿清雅,步履從容,當他的面容逐漸清晰,映入羲和眼簾的那一刻…
羲和只覺得周遭一切聲音驟然消失,她的血液在瞬間凍結,又在下一秒瘋狂燃燒
那張臉…那張她刻在靈魂深處,日夜思念了上百年的臉…怎么可能?!
她瞬間僵住,瞳孔因極致的震驚而縮緊。是惑心幻術?是致命陷阱?還是…?
她的理智在瘋狂叫嘯著危險,命令她移開視線,維持偽裝!但百年的思念卻化作滔天巨浪,以摧枯拉朽之勢,幾乎將她的理智徹底沖垮
她感覺不到自己的身體,只有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震得她四肢百骸都在抑制不住地劇烈顫抖。記憶中那個溫暖的身影,與眼前這個清冷矜貴的人,完美的,殘酷的重疊在了一起
所有的偽裝,任務,危險在這一刻都失去了意義,謹慎分辨也早已拋諸腦后,她顫抖著,幾乎是無意識的,從靈魂深處擠出一句破碎的哽咽
羲和…哥哥?真的是你?你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