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黎蹲在儲物間角落，指尖拂過那張泛黃的價目表。"賀黎專屬護理區(qū)"的標簽還黏在鏡柜上，邊緣已經(jīng)卷起毛邊。這是她離開美容院兩年后第一次回來，老店長正在整理搬遷物資，紙箱堆里露出半截熟悉的美容床。

"小黎啊，"店長把泡著胖大海的玻璃杯遞給她，"新寫字樓租金太貴，我們要搬到老城區(qū)去了。"

賀黎抿了口茶，喉嚨有些發(fā)緊。茶香里飄著當年的味道：玫瑰精油的甜膩、蒸汽儀的溫熱，還有顧客們細碎的家常。她的目光落在價目表上，"煥膚療程"那一欄的價格還是三年前的數(shù)字。

手機突然震動，是客服中心發(fā)來的消息："緊急！電商大促引發(fā)系統(tǒng)崩潰，所有主管立刻返崗。"賀黎看著屏幕上跳動的紅色警示，指甲無意識地摳著價目表的塑料膜。

"要走？"店長嘆了口氣，"其實我一直想問，客服的工作......真比給人做臉開心？"

賀黎想起上周處理的那個投訴。孕婦客戶因為物流延誤崩潰大哭，她連夜協(xié)調(diào)同城閃送，第二天抱著禮盒上門時，對方塞給她一袋溫熱的糖炒栗子："你說話的聲音，像我孕期時的護士。"

"不一樣了。"賀黎把價目表小心地折好，放進包里，"以前用手傳遞溫度，現(xiàn)在用聲音。"

回到公司時，客服大廳一片狼藉。此起彼伏的電話鈴聲里，小夏紅著眼眶跑過來："賀姐，有個老人說收不到貨，已經(jīng)打了二十通電話......"

賀黎接過聽筒，對面?zhèn)鱽砩硢〉拇ⅲ?姑娘，我想給老伴買條圍巾，她化療后怕冷......"老人的聲音突然中斷，像是被咳嗽嗆住。

賀黎調(diào)出訂單，發(fā)現(xiàn)地址在偏遠的鄉(xiāng)鎮(zhèn)，快遞顯示已簽收。她打開地圖軟件，距離最近的快遞點有五公里山路。

"大爺，您別著急。"賀黎按下免提，"我現(xiàn)在聯(lián)系快遞員，兩小時內(nèi)給您答復(fù)。"她轉(zhuǎn)向小夏，"去查這個快遞員的電話，再聯(lián)系當?shù)伢A站。"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賀黎盯著電腦屏幕上閃爍的物流信息。突然想起美容院的雨夜，她曾冒雨給發(fā)燒的王阿姨送退燒藥，老人握著她的手說："小黎的手比熱水袋還暖。"

兩個小時后，快遞員回電了："實在抱歉！老人兒子留的地址錯了，包裹還在鎮(zhèn)上。"賀黎看著地圖上蜿蜒的山路，抓起雨傘就往外跑。

當她抱著重新打包的圍巾趕到驛站時，天已經(jīng)全黑了?？爝f員看著渾身濕透的她直搖頭："您這主管當?shù)帽任覀兛爝f員還拼。"

老人見到包裹時，渾濁的眼睛突然亮了。他顫巍巍地從口袋里掏出個布包，里面是把烤紅薯："丫頭，路上吃。"

賀黎咬了口紅薯，溫熱的甜意順著喉嚨往下淌。手機在口袋里震動，是老店長發(fā)來的消息："價目表我留著了，等新店開張，給你留個'客服專屬護理'的位置。"

回程的公交車上，賀黎望著窗外的霓虹。雨水在玻璃上劃出蜿蜒的痕跡，倒映著她沾著泥點的高跟鞋。她摸出包里的價目表，發(fā)現(xiàn)不知何時被雨水洇濕了一角，"賀黎專屬"四個字暈開成淡淡的藍。

或許有些東西從未改變。賀黎把價目表貼在工位隔板上，旁邊是客戶送的干花賀卡。系統(tǒng)提示音響起時，她按下接聽鍵，聲音里帶著烤紅薯的溫度："您好，很高興為您服務(w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