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的距離也在無聲地拉近。一起在溪邊清洗沾滿泥土的蔬菜時,肩膀會不經(jīng)意地輕輕碰撞。坐在壁爐前的地毯上分享同一本書時,手臂會自然地挨在一起,感受著彼此透過衣料傳來的體溫。他修理露臺被風吹歪的欄桿時,我會蹲在旁邊遞工具,陽光將我們依偎的影子拉得很長。
這種靠近,帶著一種小心翼翼的試探和珍重,如同初春的嫩芽,在經(jīng)歷了嚴冬的摧殘后,終于開始向著陽光,緩慢而堅定地伸展枝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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變化發(fā)生在初秋的一個午后。
高原的天空藍得沒有一絲雜質(zhì),陽光慷慨地灑滿整個山谷,帶著恰到好處的暖意。張極不知從哪里弄來了一輛半舊的皮劃艇,停在清澈見底、水流平緩的溪邊。
張極“試試?”
他站在及膝深的清涼溪水里,扶著橙黃色的艇身,抬頭看向站在岸邊的我。陽光落在他身上,勾勒出挺拔的輪廓,他臉上帶著一種久違的、近乎純粹的輕松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期待。褪去了所有商場的凌厲和背負的沉重,此刻的他,像個邀請同伴進行一場簡單冒險的大男孩。
溪水在陽光下閃爍著細碎的鉆石光芒,潺潺的水聲悅耳動聽。我看著他眼中那抹亮光,心底那點對水的隱秘畏懼(源于前世冰冷的死亡)被一種強烈的、想要靠近他的沖動壓了下去。
沈思硯“好。”
我點點頭,脫下鞋子,赤腳踏入溪水中。冰涼的溪水瞬間包裹住腳踝,帶來一陣戰(zhàn)栗般的清醒。
他伸出手,穩(wěn)穩(wěn)地扶住我的手臂,幫我坐進艇的前端。他的手掌溫熱而有力,帶著一種令人安心的穩(wěn)定感。他自己則矯健地跨入后座,拿起船槳。
張極“坐穩(wěn)?!?/p>
他的聲音在身后響起,帶著溪水的清冽氣息。
雙槳輕輕劃破水面,皮劃艇平穩(wěn)地滑入溪流中央。水流帶著我們緩緩前行,兩岸是金黃色的草甸和點綴其間的、色彩斑斕的灌木叢。陽光暖暖地灑在身上,微風拂面,帶著青草和野花的芬芳。偶爾有受驚的水鳥撲棱棱地從蘆葦叢中飛起,留下一串清脆的鳴叫。
世界安靜得只剩下水聲、風聲和船槳劃動水面的嘩啦聲。
我微微側過頭,看向身后劃槳的張極。他專注地望著前方,動作有力而協(xié)調(diào),陽光在他棱角分明的側臉上跳躍,給他冷硬的線條鍍上了一層柔和的暖金。汗水順著他微微敞開的襯衫領口滑落,帶著一種蓬勃的生命力。
心底某個地方,被這寧靜而充滿生機的畫面,溫柔地觸動了一下。一種久違的、純粹的平和與暖意,如同溪水般緩緩流淌開來。
張極“看那邊?!?/p>
張極低沉的聲音打破了沉默,他示意我看向左前方。
溪流轉過一道平緩的彎,視野豁然開朗。一片開滿紫色鳶尾花的緩坡出現(xiàn)在眼前,如同一塊巨大的、華麗的天鵝絨地毯,一直鋪展到遠處的山腳下。在花海的邊緣,一棵形態(tài)遒勁的老橡樹孤獨地矗立著,金黃的樹葉在陽光下閃閃發(fā)光。樹下,幾只棕色的牦牛正悠閑地甩著尾巴吃草。
美得令人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