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史那賀魯被噎得啞口無言，一張臉憋得通紅?？粗S諾挽著左航手臂那親密的姿態(tài)，再看看左航雖然依舊面沉如水、卻并未推開她、甚至周身那股駭人的殺氣都因她的靠近而微妙地收斂了幾分的模樣，他悻悻地哼了一聲，胡亂灌了口酒，灰溜溜地回了座位。

一場可能引發(fā)外交風波的危機，竟被許諾以四兩撥千斤的方式，輕巧化解。

席間短暫的寂靜后，響起了幾聲由衷的贊嘆和低低的掌聲。連御座上的李治，看著下方那個挽著當朝宰相、笑容明媚、應對自如的少女，眼中也掠過一絲極深的訝異和……玩味。

左航垂眸，看著緊緊挽著自己手臂的那只小手。溫熱的體溫透過衣料傳來，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力量。他緊繃的下頜線，在她明媚的笑容和清澈的話語中，一點一點地軟化下來。方才那翻涌的滔天殺意，竟被她這看似莽撞實則精妙的“胡鬧”徹底撫平。

他沒有抽回手臂，反而極其自然地、帶著一種旁人難以察覺的占有姿態(tài)，將另一只手覆在了她的手背上，輕輕拍了拍。動作雖輕，卻傳遞著無聲的肯定與縱容。

許諾感受到他掌心傳來的溫度和那細微的動作，嘴角的笑容更加燦爛，如同瓊林苑中綻放得最盛的那株牡丹。

宴席繼續(xù)。絲竹悠揚，笑語晏晏。許諾仿佛自帶光芒，她不再刻意低調(diào)，而是自然地融入這氛圍。她會與鄰座一位氣質(zhì)溫和的老郡王妃聊起江南風物（當然是“聽說”的），把老王妃逗得開懷；也會好奇地向一位博學的翰林學士請教苑中一種罕見蘭花的品種；甚至當御前表演起新排練的胡旋舞時，她還忍不住跟著節(jié)奏輕輕點著腳尖，眼睛亮晶晶的，毫不掩飾自己的欣賞。

她樂觀、開朗、能說會道，帶著一種與這等級森嚴的宮廷宴會格格不入、卻又奇異地吸引人的鮮活氣息。那些原本帶著審視或敵意的目光，在她坦蕩的笑容和真誠的交流中，漸漸軟化，甚至多了幾分欣賞。

左航坐在她身側(cè)，大部分時間沉默，只是偶爾在她與人交談時，目光會不著痕跡地掃過，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守護。他看著她如同魚兒入了水，在這復雜的環(huán)境中游刃有余，看著她用她的方式，替他擋下明槍暗箭，也替她自己贏得尊重。心底那處冰封的角落，被這明亮溫暖的光芒，一寸寸照亮。

宴會接近尾聲。許諾喝了不少果酒，雙頰染上動人的紅暈，眼神也有些迷離。她悄悄扯了扯左航的袖子，湊近他耳邊，帶著點撒嬌的醉意和興奮過后的疲憊，小聲嘟囔。

許諾“左航……我困了……我們回家好不好？”

她的氣息帶著果酒的清甜，拂過他的耳廓。左航身體幾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他抬眼看向御座。皇帝李治正含笑看著他們這邊，微微頷首。

左航“嗯?！?/p>

左航低應一聲，起身向皇帝告退。在無數(shù)道目光的注視下，他極其自然地伸出手，攬住了許諾有些搖晃的肩膀，將她半護在懷中，帶著她，在宮燈璀璨的光影和眾人復雜難言的目光中，從容離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