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吸一口氣,迎著皇帝冰冷的目光,條理清晰地陳詞:
余宇涵“其一,杜相左航,性情剛烈,手腕鐵血,對許諾夫人用情至深,已至瘋魔之境。前有朝堂辭官相脅,震懾群臣;后有斥巨資、動秘術(shù),為其造星穹閣,轟動長安。此等情意,非生死不可移。陛下若強行施壓,奪其所愛,無異于逼虎跳墻!左航手握重權(quán),門生故吏遍布朝野,若其因情生恨,憤而反擊,甚至……引動邊關(guān)(暗示突厥或其他勢力),屆時朝局動蕩,社稷危殆,陛下將何以自處?此非社稷之福!”
余宇涵“其二,許諾夫人,誠然光華內(nèi)蘊,見識不凡。然其性情率真跳脫,如野馬難馴,如清泉難滯。其心之所向,唯左航一人;其志之所寄,唯慈安堂善業(yè)。陛下若強行將其納入宮闈,以繁文縟節(jié)束之,以深宮寂寞困之,無異于折其羽翼,滅其光華!一塊失去靈性與生機(jī)的‘璞玉’,于陛下而言,又有何價值?豈非暴殄天物?更會令天下人非議陛下,強奪臣妻,失仁君之德!”
余宇涵“其三,”
余宇涵的聲音低沉下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苦澀與真誠。
余宇涵“慈安堂善舉,惠及萬民,深得民心,亦為陛下博得仁德之名。此乃許諾夫人心血所系,亦是左航默許支持之果。若因陛下之故,致使夫人心灰意冷,善堂傾頹,非但萬千孤寡重陷困苦,陛下仁德之名亦將受損!民心如水,載舟覆舟啊陛下!”
他句句誅心,字字如刀,將強奪許諾的種種弊端與巨大風(fēng)險,赤裸裸地攤開在皇帝面前。沒有諂媚,沒有虛言,只有冰冷的現(xiàn)實和深沉的憂慮。
李治的臉色在雪光映照下,變幻不定。余宇涵的話,像一盆冰水,澆熄了他心頭那點因“璞玉”而起的不甘與占有欲。他不得不承認(rèn),余宇涵的分析,直指要害。
左航的瘋狂,他親眼見過。那是一個為了許諾敢掀翻整個朝堂的瘋子!逼急了他,后果不堪設(shè)想。而許諾……李治回想起瓊林宴上她明媚鮮活的應(yīng)對,想起她主持慈安堂拍賣時狡黠靈動的模樣,想起她依偎在左航身邊時那種全然的信賴……那樣的光芒,若被深宮磨滅,確實可惜。更何況,慈安堂如今已成他仁政的一塊招牌,不容有失。
余宇涵看著皇帝眼中翻涌的思緒,知道自己的話已起了作用。他最后深深一揖,聲音帶著一種近乎懇切的真誠:
余宇涵“陛下,璞玉雖好,然其心已有歸處,其光已有寄托。強求,非但不得其美,反招其禍,更失其輝?!?/p>
余宇涵“不若……成人之美?!?/p>
余宇涵“成全杜相伉儷情深,使其更為陛下肱骨,死心塌地;成全許諾夫人善舉,使其光華更盛,澤被蒼生,亦為陛下仁政增光添彩!”
余宇涵“此乃三贏之局,社稷之幸,陛下之明!”
余宇涵“臣言盡于此,甘領(lǐng)陛下任何責(zé)罰!”
說完,他伏跪于冰冷的雪地之上,不再言語。姿態(tài)恭順,脊背卻挺得筆直。
御花園內(nèi)一片死寂。只有寒風(fēng)掠過梅枝,發(fā)出簌簌的輕響。雪片無聲地飄落,覆蓋在余宇涵的肩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