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樓門面尋常,甚至有些破落,匾額上的字跡都模糊了。她推門進(jìn)去,一股更濃郁的、混合著劣質(zhì)煙絲和無數(shù)種茶葉殘留氣息的味道撲面而來,光線昏暗,幾個茶客散坐在角落,昏昏欲睡,無人抬頭。
柜臺后是個干瘦的中年掌柜,正打著算盤,眼皮耷拉著,一副百無聊賴的模樣。
余媛走過去,腳步聲在寂靜的堂內(nèi)顯得格外清晰。掌柜抬起眼皮,渾濁的眼睛掃了她一眼,沒什么表情,又低下頭去繼續(xù)撥弄算珠。
余媛“掌柜的,”
余媛開口,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將她慣有的柔糯壓得極低。
余媛“江南的雨,泡不開京城的茶。”
撥算珠的聲音戛然而止。
干瘦掌柜的手指僵在半空,足足停了三息。他緩緩抬起頭,那雙渾濁的眼睛里驟然爆射出精光,銳利得與他這副頹唐外表截然不同,死死盯住余媛,尤其是她放在柜臺上、微微推過去的那枚玄鐵令牌。
他的目光在令牌背面的暗紅漆印上停留片刻,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聲音干澀。
“姑娘……要喝什么茶?”
余媛“不喝茶?!?/p>
余媛迎著他的目光,毫不退縮,聲音平穩(wěn)。
余媛“家里的兄長病了,病得突然。有些舊日的賬目,怕耽擱了,我來看看?!?/p>
掌柜的眼神劇烈閃爍,驚疑、審視、權(quán)衡。余家這條線,一直是余宇涵單線掌控,從未有過女子插手,尤其還是如此年輕貌美的女子!可這令牌,這暗號,卻又做不得假!大公子確實突發(fā)惡疾昏迷不醒的消息,他們這些藏在暗處的人,也已隱約聽聞……
“賬目瑣碎,怕是污了姑娘的眼?!?/p>
掌柜的試探道,語氣謹(jǐn)慎。
余媛“再瑣碎,也是家里的產(chǎn)業(yè)?!?/p>
余媛語氣轉(zhuǎn)冷,指尖在令牌上不輕不重地敲了一下。
余媛“兄長倒下了,總不能任由它荒廢了,或是……被些不三不四的人順手牽了羊去。掌柜的,你說是不是?”
她的話綿里藏針,帶著不容置疑的壓迫感。
掌柜的額角滲出細(xì)汗。他飛快地掃了一眼堂內(nèi)那幾個看似昏睡的茶客——其中一人極輕微地點了下頭。
掌柜的深吸一口氣,臉上擠出一個極其僵硬的笑。
“姑娘說的是。既然是家里的意思……請隨我來?!?/p>
他轉(zhuǎn)身推開柜臺后一扇不起眼的小門,露出向下延伸的、狹窄陡峭的石階,一股陰冷潮濕的氣息涌了上來。
余媛沒有絲毫猶豫,提起裙擺,邁步而入。
石階向下延伸,通往一個隱蔽的地窖。里面空間不大,點著油燈,陳設(shè)簡單,只有一桌一椅,還有一個巨大的、幾乎頂?shù)教旎ò宓乃幑瘢厦婷苊苈槁槿切〕閷?,散發(fā)出濃郁復(fù)雜的藥材氣味。
一個穿著粗布衣裳、伙計模樣的人正背對著門口,在一個銅缽里搗著藥,聽見腳步聲,警惕地回過頭——臉上赫然有一道猙獰的刀疤,從眉骨劃到嘴角。
看到掌柜的和余媛,他愣了一下,隨即目光落在余媛手中的令牌上,臉色微變,放下藥杵站了起來,眼神兇狠而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