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宇涵艱難地止住咳嗽，渙散的目光好一會兒才聚焦在她臉上。那目光里先是閃過一絲極細(xì)微的、本能的依賴，隨即又被更濃重的痛苦、愧疚和一種難以言喻的復(fù)雜情緒覆蓋。他張了張嘴，聲音嘶啞得厲害。

余宇涵“阿媛……你……你無事就好……無事就好……”

他反復(fù)念叨著這幾個字，眼神卻不敢長時間與她對視，游移著，最終落在虛空處，帶著絕望的后怕。他顯然還記得自己“遞”出去的那支毒簪，記得妹妹在他眼前“毒發(fā)”的慘狀。

余媛垂下眼睫，用小勺輕輕攪動著漆黑的藥汁，聲音低柔。

余媛“我沒事，只是受了些驚嚇。兄長才要好好保重身子，余家……不能沒有兄長?！?/p>

她舀起一勺藥，小心地吹涼，遞到他唇邊。

余宇涵機(jī)械地張嘴咽下，苦澀的藥汁讓他眉頭緊皺，卻依舊死死抓著余媛的手腕，力道大得驚人，仿佛一松開她就會消失不見。

余宇涵“阿諾……阿諾她……”

他猛地又咳起來，眼底是蝕骨的恐懼。

余宇涵“宮里……宮里……”

余媛“許姐姐吉人天相，會沒事的?！?/p>

余媛打斷他，聲音溫柔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肯定，手下用力，不動聲色地將自己的手腕抽回，繼續(xù)喂藥。

余媛“陛下已經(jīng)嚴(yán)令太醫(yī)救治了?！?/p>

她的話像是一劑虛幻的安定，暫時撫平了余宇涵一些躁動不安。他喘著氣，眼神依舊空洞，卻不再追問，只是喃喃。

余宇涵“對……對……陛下……陛下會救她……”

忠伯在一旁看著，眉頭越皺越緊。大公子這狀態(tài)，分明是驚懼過度，心神俱損，已失了方寸。而小姐……

他看向余媛。她側(cè)著臉，專注地喂藥，燭光在她細(xì)膩的肌膚上投下柔和的陰影，看起來依舊是那個柔弱需要庇護(hù)的妹妹。可不知為何，忠伯卻從她那過分平穩(wěn)的語調(diào)、那滴水不漏的應(yīng)對里，品出了一絲不同尋常的冷靜。

喂完藥，丫鬟收拾了藥碗退下。余媛細(xì)心地替余宇涵掖好被角，柔聲道。

余媛“兄長好生歇著，萬事有阿媛在。”

她起身，對忠伯使了個眼色，率先朝外間走去。

忠伯會意，低聲安撫了余宇涵幾句，跟著出來，并細(xì)心地將內(nèi)間的門虛掩上。

外間只剩下他們二人。燭火噼啪一聲爆開燈花。

余媛“忠伯，”

余媛轉(zhuǎn)過身，臉上那點(diǎn)柔弱的哀戚瞬間褪得干干凈凈，只剩下一種令人心驚的平靜。

余媛“兄長病重，府內(nèi)外諸事，還需您多費(fèi)心操持。尤其是宮里來的、外面送來的所有東西，一應(yīng)入庫登記，經(jīng)手之人、來源去處，都要清清楚楚。非常時期，不能再出任何紕漏?！?/p>

她的語氣條理分明，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力，與方才在屋內(nèi)判若兩人。

忠伯心中巨震，猛地抬頭看向余媛。小姐她……何時有了這般氣勢？！

“小姐放心，老奴明白?！?/p>

他壓下心頭驚駭，躬身應(yīng)道。

余媛“另外，”

余媛踱步到窗邊，看著窗外沉沉的夜色。

余媛“兄長病倒前，可曾交代過什么特別的事？或是見過什么特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