淬了劇毒的玉簪尖在他指間幽光流轉(zhuǎn),映著篝火,也映著他眼底冰封的殺機。破廟外風(fēng)聲嗚咽,追兵的喧囂如同退潮的浪,暫時蟄伏于更深的夜色。
“主上?!?/p>
蒼溟粗嘎的嗓音再次割破死寂,高大的身影如同鬼魅,無聲地滑入廟門陰影。他左手托著一只油紙包,右手……竟拎著一只尚在滴油的、烤得焦黃酥脆的野雞!油脂的焦香混著松枝的煙火氣,蠻橫地沖散了血腥與藥味,霸道地鉆入鼻腔。
我腹中那被冰魄丹凍結(jié)的饑餓感,瞬間被這蠻橫的香氣喚醒,發(fā)出一聲極不合時宜、卻清晰無比的——
“咕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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淬了劇毒的玉簪尖在他指間流轉(zhuǎn),幽冷的暗光在跳躍的篝火下若隱若現(xiàn),如同毒蛇吐信,映著他眼底那片冰封千里、深不見底的殺機。破廟外,風(fēng)聲嗚咽著穿過殘破的窗欞,如同荒野孤魂的悲泣。追兵的喧囂如同退潮的浪,暫時蟄伏于更深沉的夜色,只留下一種緊繃的、令人窒息的死寂在廟內(nèi)蔓延。
“主上。”
蒼溟那粗嘎壓抑的嗓音,如同鈍刀再次割破這沉凝的空氣。高大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鬼魅,無聲地滑入廟門那片濃稠的陰影里。他左手托著一個用大片闊葉仔細(xì)包裹的油紙包,邊緣滲出些許深色的油漬。而他的右手……
竟赫然拎著一只烤得焦黃酥脆、尚在滋滋滴落滾燙油脂的野雞!
油脂炙烤后特有的、霸道而野蠻的焦香,混合著松枝燃燒的煙火氣息,如同一支蠻橫的軍隊,瞬間沖垮了破廟內(nèi)盤踞已久的血腥、藥味和腐朽氣息!那香氣濃郁、滾燙、帶著最原始的生命誘惑,蠻橫地鉆入鼻腔,強勢地喚醒著每一個被痛苦和寒冷麻痹的感官!
腹中那被冰魄丹霸道寒氣凍結(jié)的、早已遺忘的饑餓感,在這蠻橫香氣的猛烈沖擊下,如同沉睡的火山驟然蘇醒!
“咕?!?/p>
一聲極不合時宜、卻清晰無比、帶著強烈抗議的腸鳴,猝不及防地從我緊貼著他滾燙胸膛的位置爆發(fā)出來!
聲音在寂靜的破廟里回蕩,清晰得如同擂鼓!
我渾身瞬間僵硬!臉頰不受控制地騰起一片滾燙!巨大的羞恥感如同火焰燎原,瞬間燒遍了全身!恨不得立刻找個地縫鉆進(jìn)去!方才那冰魄丹帶來的劇痛、玉簪帶來的恐懼、宇文珩帶來的屈辱……在這極度尷尬的生理反應(yīng)面前,竟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蒼溟的動作明顯頓了一下。那雙幽綠的狼眼,如同淬了毒的冰棱,帶著毫不掩飾的鄙夷和濃重的譏誚,精準(zhǔn)地、緩慢地掃過我瞬間漲紅的臉龐,最終落在我因羞恥而死死攥緊、指甲幾乎嵌入掌心的拳頭上。他喉間發(fā)出一聲極其輕微、卻足以讓空氣凍結(jié)的嗤笑。
宇文珩的身體似乎也極其細(xì)微地僵了一瞬。
箍在我腰間的手臂,那堅實滾燙的觸感,似乎……微妙地松動了一絲縫隙?但旋即又更緊地貼合上來,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禁錮意味。他并未低頭看我,仿佛那聲尷尬的腸鳴只是風(fēng)聲的錯覺。
“東西放下。” 他開口,聲音依舊低沉冷硬,如同冰層下的暗流,聽不出絲毫波瀾。目光甚至沒有離開指間那枚淬毒的玉簪,仿佛那只散發(fā)著致命誘惑的烤雞,遠(yuǎn)不及這冰冷的殺器重要。
蒼溟幽綠的狼眼在我臉上剮過最后一道刻薄的寒光,才極其不甘愿地轉(zhuǎn)向宇文珩。他單膝跪地,動作依舊迅捷無聲,將那只散發(fā)著致命香氣的烤雞和那個闊葉包裹的油紙包,小心翼翼地放在篝火光暈的邊緣。放下時,他刻意將那只油光锃亮、焦香撲鼻的烤雞,正對著我的方向。
“主上,您的傷……” 蒼溟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和關(guān)切,目光掃過宇文珩臂彎處那重新包扎過、依舊透出深褐色藥膏痕跡的傷口。
“無妨。” 宇文珩打斷他,聲音平淡無波。他終于放下了那枚淬毒的玉簪,將其小心地收入懷中一個特制的、內(nèi)襯柔軟的皮囊里。然后,他才將目光投向地上那堆散發(fā)著熱氣和香氣的“貢品”。
他先拿起那個闊葉包裹的油紙包,一層層剝開。
里面是幾塊烤得金黃、表皮微微焦脆的粗面餅子,散發(fā)著樸實的小麥焦香,還有幾枚洗凈的、紅彤彤的野果,水珠在火光下晶瑩閃爍。
然后,他的目光才落在那只烤雞上。油脂滴落在篝火邊緣,發(fā)出滋滋的輕響,濃郁的香氣如同實質(zhì)的鉤子,死死勾住了我所有殘存的意志力。胃部不受控制地再次發(fā)出一陣低微卻清晰的抗議性痙攣。
宇文珩面無表情地伸出手,抓住一只烤得油亮的雞腿根部,微微一擰!
“咔嚓!”
一聲脆響!一只肥碩、焦黃、滴著滾燙油脂的雞腿,被他輕而易舉地撕扯下來!
金黃的脆皮包裹著飽滿的雞肉,熱氣混合著肉香撲面而來!我的視線幾乎無法從那誘人的色澤和蒸騰的熱氣上移開,喉頭不受控制地滾動了一下。
就在我以為這只雞腿會如同之前灌血的酷刑般,被他帶著羞辱意味地塞到我面前時——
宇文珩的動作卻停住了。
他握著那只滾燙的雞腿,并未遞給我,甚至沒有看我一眼。他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沉沉地落在雞腿那層油亮誘人的焦脆雞皮上,濃黑的眉峰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然后,在蒼溟驟然瞪大的幽綠狼眼注視下,在我難以置信的目光中——
宇文珩的指腹,帶著一種近乎漠然的精準(zhǔn),開始極其緩慢、極其仔細(xì)地……撕扯那層烤得金黃酥脆的雞皮!
他的動作并不溫柔,甚至帶著一種剝離無用之物的冷酷。指尖用力,將那片粘連著油脂、散發(fā)著最濃郁焦香的脆皮,一點點、一片片地從飽滿的雞肉上撕扯下來!油亮的脆皮被剝離,露出下方雪白、滾燙、冒著熱氣的嫩肉。
撕下的雞皮,被他隨手丟在篝火旁冰冷的地面上,沾染上灰塵,如同被遺棄的垃圾。
蒼溟的呼吸明顯粗重起來,幽綠的狼眼里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愕和一種……被暴殄天物般的痛惜!仿佛宇文珩撕掉的不是雞皮,而是他心頭的肉!
宇文珩卻渾然未覺。他只是專注地、近乎苛刻地,將那只肥美雞腿上所有的脆皮都剝離干凈,只剩下光禿禿、白生生、冒著熱氣的腿肉。
直到確認(rèn)最后一點焦黃的皮屑都被剔除干凈,他才停下動作。
那只失去了所有誘人外衣、顯得樸實無華、甚至有些可憐巴巴的白水煮肉般的雞腿,被他用兩指捏著骨頭的一端。
然后,他終于抬起了眼。
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如同兩口深井,沉沉地落在我因震驚和饑餓而有些呆滯的臉上。里面依舊翻涌著復(fù)雜的暗流——冰冷的掌控、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還有某種……難以言喻的、近乎別扭的專注。
他沒有說話。只是捏著那只光禿禿雞腿的手,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道,極其緩慢地、遞到了我的唇邊。
滾燙的、純粹的肉香,混合著他指尖沾染的、淡淡的松脂煙火氣,撲面而來。
空氣再次凝固。
篝火噼啪作響,油脂滴落的聲音清晰可聞。
蒼溟那雙幽綠的狼眼,如同淬毒的冰錐,死死釘在那只光禿禿的雞腿上,又猛地刺向我的臉,里面的怨毒幾乎要化為實質(zhì)的火焰噴涌而出!
宇文珩的目光依舊沉沉地鎖著我,帶著一種無聲的、卻重若千鈞的威壓。
我看著他近在咫尺的臉,看著他指間那只冒著熱氣、被剝得“體無完膚”的雞腿。腦海中閃過他方才撕扯雞皮時那冷酷精準(zhǔn)的側(cè)影,還有蒼溟那痛心疾首的眼神……
一絲極其微弱、極其不合時宜的、近乎荒誕的念頭,如同冰層下的氣泡,掙扎著冒了出來——
他……是不是……嫌雞皮臟?
這個念頭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心底漾開一圈微不可查的漣漪。
饑餓的火焰在腹中瘋狂灼燒,壓倒了殘存的羞恥和抗拒。我艱難地、極其緩慢地張開嘴,帶著一種近乎悲壯的決心,湊近了那只遞到唇邊的、光禿禿的雞腿。
溫?zé)岬摹е兇馊庀愕挠|感貼上唇瓣。
就在我即將咬下的瞬間——
宇文珩捏著雞腿骨的手指,極其細(xì)微地、幾乎難以察覺地……向后縮了那么一絲絲的距離。
我茫然地抬眼看他。
他深潭般的黑眸里,似乎有什么東西飛快地掠過。他緊抿著唇,下頜線繃得如同冰冷的巖石。那只捏著雞腿骨的手,最終卻穩(wěn)穩(wěn)地停在了那里,沒有收回,也沒有再向前。
仿佛在無聲地說: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