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家體育總局，“陳焰體操希望學校”奠基儀式現(xiàn)場。

秋日的陽光帶著暖意，灑在嶄新的規(guī)劃藍圖和象征性的基石上。人群聚集，媒體鏡頭閃爍。方毅站在話筒前，雖已白發(fā)蒼蒼，但腰背挺得筆直，聲音洪亮如鐘：

“…這里，將不再是傳統(tǒng)選材模式的圍墻！這里，將點燃所有曾被年齡、背景、甚至身體條件束縛的夢想之火！‘陳焰體操希望學校’，將秉承陳焰同志的精神，用最前沿的科技，最開放的理念，托舉起每一個仰望天空的靈魂！因為，”他頓了頓，目光掃過臺下那些或緊張、或期待、或帶著質(zhì)疑的面孔，最終落在一個穿著洗得發(fā)白的舊運動服、眼神倔強的短發(fā)女孩身上，“你眼里有火！”

最后五個字，如同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在人群中激起漣漪。那個短發(fā)女孩猛地抬起頭，眼中那簇被生活磨礪得有些黯淡、卻始終不肯熄滅的火苗，仿佛被瞬間撥亮。

儀式結(jié)束，人群散去。林晚沒有跟隨方毅去應付媒體，她獨自走向?qū)W校規(guī)劃中那片模擬訓練場的空地。風掠過空曠的土地，帶著泥土和未來的氣息。五年時光沉淀在她身上，洗去了運動員的鋒芒，淬煉出教練員的沉穩(wěn)與洞察。她的左肩早已不再需要護具，動作流暢自然。

“林教練?！币粋€略顯怯懦的聲音在身后響起。

林晚轉(zhuǎn)身。是奠基儀式上那個被方毅目光點亮的短發(fā)女孩。她看起來十五六歲，個子不高，但骨架勻稱，眼神里帶著超越年齡的堅韌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渴望。

“我叫孫小雨?！迸⒌穆曇舨淮?，卻很清晰，“我…我十七歲了。體校教練說，我年紀太大，柔韌性差，協(xié)調(diào)性一般…是廢料?！彼D了頓，抬起頭，直視林晚的眼睛，那簇火苗在瞳孔深處跳躍，“但我不信。我能吃苦。我…我看了您所有的比賽錄像，還有李小燕姐姐的…還有陳焰奶奶的故事?！彼穆曇粑⑽l(fā)顫，“您能…給我一個機會嗎？像當年陳焰奶奶給您機會那樣？”

十七歲。廢料。

林晚的心弦被狠狠撥動。時光仿佛倒流，她看到了十七歲的自己，站在省隊冰冷的器械前，承受著同樣的目光和評價。

她沒有立刻回答。目光平靜地審視著孫小雨：略顯僵硬的肩頸線條，微微內(nèi)扣的腳尖，站姿帶著長期勞作形成的輕微代償…基礎(chǔ)確實薄弱。但那雙眼睛…那雙燃燒著不甘、渴望和一種近乎偏執(zhí)倔強的眼睛，她太熟悉了。

“為什么選體操？”林晚問，聲音聽不出情緒。

孫小雨愣了一下，隨即眼神更加堅定：“因為…只有飛起來的時候，我才感覺不到地上的重量?！彼穆曇艉茌p，卻帶著一種沉重的力量，“我爸走得早，我媽病了…家里欠了好多錢。體校教練說我沒天賦，讓我早點去打工…但我不甘心?！彼o了拳頭，指節(jié)發(fā)白，“我看到陳焰奶奶坐在輪椅上，還能用眼睛和機器教人飛！我就想…只要骨頭還沒斷，憑什么不能試試？！”

地上的重量…骨頭還沒斷…

林晚的指尖幾不可察地動了一下。她仿佛看到了另一個在泥濘中掙扎、卻拼命仰望星空的靈魂。

“跟我來?！绷滞磙D(zhuǎn)身，走向空地邊緣臨時搭建的一個簡易器械區(qū)，那里放著幾副最基礎(chǔ)的杠子、墊子和一些用于身體評估的簡單設備。

沒有多余的話。林晚的執(zhí)教風格，越來越像當年的陳焰——直接、精準，甚至有些冷酷。

“壓腿。最大角度?！绷滞碇钢鴫|子。

孫小雨咬著牙下壓，關(guān)節(jié)發(fā)出輕微的響聲，額頭滲出細汗。

“肩。打開。沉肩是廢物的標志?！绷滞淼氖种更c在她緊繃的后背上。

“原地縱跳。十次。用腳尖把自己彈出去，不是用膝蓋砸地！”

“核心！你的核心是散的！腰腹不鎖死，飛起來也是飄的！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