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渾身的汗毛瞬間炸起!血液仿佛在這一刻徹底凝固。她猛地抬起頭,驚駭?shù)哪抗馊缤荏@的鹿,死死地盯向檔案室那扇虛掩著的厚重鐵門。心臟在胸腔里瘋狂地擂動,幾乎要掙脫束縛跳出來,巨大的轟鳴聲充斥著她的耳膜,蓋過了頂燈那微弱的嗡鳴。
是鄧放!
那腳步聲的節(jié)奏,那每一步踏在地面上所傳遞出的獨特分量感和冷硬氣息,早已在這幾天里被她刻骨銘心地記??!他怎么會來這里?是巧合?還是……他發(fā)現(xiàn)了什么?
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她。她甚至來不及思考,身體的本能快過意識。攥著那張致命紙片的手猛地縮回桌下,用盡全身力氣將那片薄薄的、卻重逾千斤的紙片揉成一團,緊緊攥在手心,指甲深深陷進肉里。另一只手慌亂地抓起桌上的《航空醫(yī)學基礎》,嘩啦一聲翻開,書頁因為劇烈的顫抖而發(fā)出刺耳的聲響。她強迫自己的視線死死釘在書頁上,但上面的字母和圖表在她眼前瘋狂地扭曲、跳動,模糊成一片毫無意義的色塊。
腳步聲停在了檔案室門口。
虛掩的鐵門被一只骨節(jié)分明、帶著薄繭的大手緩緩推開,發(fā)出沉重而緩慢的“吱呀——”聲。這聲音在死寂的檔案室里被無限放大,如同喪鐘敲響。
門口的光線被一個高大的身影擋住了大半。鄧放站在門口,深藍色的飛行夾克襯得他身形愈發(fā)挺拔冷峻。他沒有立刻進來,銳利如鷹隼的目光如同探照燈,瞬間掃過整個檔案室。那目光帶著一種冰冷的審視和洞察一切的穿透力,最終,精準地落在了角落里的林晚身上。
空氣瞬間凝固,沉重得如同鉛塊。
林晚感到那目光如同實質的冰錐,狠狠刺在自己的脊背上。她低著頭,死死盯著書頁,全身的肌肉都繃緊到了極限,每一根神經都在尖叫。她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臉頰上的血色在迅速褪去,變得一片慘白,手心攥著紙團的地方早已被冷汗浸透,濕滑一片。心臟在胸腔里瘋狂地沖撞,每一次搏動都帶來一陣窒息般的疼痛。
時間仿佛被拉長成粘稠的膠質,每一秒都充斥著令人窒息的死寂和無聲的角力。檔案室里只剩下頂燈持續(xù)不斷、單調枯燥的嗡鳴,此刻卻顯得格外刺耳。
鄧放終于動了。
他沒有說話,也沒有走向他自己的目標檔案柜。他的腳步沉穩(wěn)依舊,卻帶著一種無形的壓迫感,一步一步,徑直朝著林晚所在的角落走來。
皮鞋踏在水磨石地面上的聲音,清晰得如同踩在林晚的心尖上。咚!咚!咚!每一步都像是踩碎她強裝的鎮(zhèn)定。
最終,腳步聲停在了她的桌旁。
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深重的陰影,將林晚完全籠罩其中。冰冷的氣息混合著飛行夾克上特有的皮革與高空寒流的氣息,瞬間將她包圍。
林晚的指尖冰涼,幾乎要失去知覺。她不敢抬頭,只能死死盯著眼前書頁上某個模糊的墨點。她能感覺到鄧放的目光,正居高臨下地、帶著一種審視和極其復雜難辨的情緒,落在她的頭頂。那目光沉重得讓她幾乎無法呼吸。
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只有幾秒,也許像一個世紀那么漫長。一個低沉、冷硬、毫無情緒起伏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每一個字都像冰珠砸在凝固的空氣里:
“這里,”鄧放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斬釘截鐵、不容置疑的決斷,清晰地回蕩在寂靜的檔案室,“不是你應該待的地方?!?/p>
話音落下的瞬間,林晚的心臟如同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驟然停止了跳動。血液似乎瞬間沖上頭頂,又在下一秒凍結成冰。她猛地抬起頭,撞進鄧放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里。那里面翻涌著她看不懂的暗流,有冰冷的警告,有深沉的痛楚,甚至……有一絲極力壓抑的、近乎恐懼的急切?這眼神復雜得讓她心驚。
“我……”林晚的聲音干澀發(fā)緊,帶著一絲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顫抖,“我只是在查閱飛行生理學資料,熟悉……”
“熟悉什么?”鄧放打斷她,聲音更冷了一分,帶著一種洞穿人心的銳利,“熟悉三年前的S-XX事故檔案嗎?”
林晚的瞳孔猛地收縮!他知道了!他果然知道了!他一直在看著她?還是……那張紙條……他發(fā)現(xiàn)了?!一股寒意瞬間從腳底竄遍全身,讓她如墜冰窟。她攥著紙團的手心瞬間被汗水浸透,那團小小的紙仿佛變成了燒紅的炭火,燙得她幾乎要脫手而出。
“我沒有……”她下意識地否認,聲音卻虛弱得沒有半分說服力。她看到鄧放的目光銳利如刀,掃過她攤開的書本,掃過她因緊張而微微顫抖的肩膀,最終,落在了她緊握在桌下的那只手上。他的眼神驟然變得更加幽深銳利,仿佛已經看穿了她掌心里緊握的秘密。
鄧放沒有再追問。他微微俯身,靠近了一些。那股帶著飛行夾克皮革和高空冷冽的氣息更加濃重地籠罩下來,帶著強烈的壓迫感。他的聲音壓得更低,幾乎是貼著林晚的耳廓響起,冰冷得如同西伯利亞的寒流,每一個字都帶著沉重的分量和不容置疑的警告:
“林晚,聽清楚。”他的語氣前所未有的嚴肅,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有些地方,不是你能碰的。有些過去,不是你能挖的。帶著你那份無處安放的好奇心,離開航醫(yī)中心,離開基地。這里的水太深,你承受不起?!彼哪抗馑浪梨i住她的眼睛,那眼神深處,除了冰冷和警告,林晚似乎還捕捉到了一閃而過的、極其隱晦的痛苦掙扎,“這對你,是唯一安全的選擇。”
離開?安全?林晚的心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揪住。他是在威脅她?還是在……保護她?如果是保護,為什么他的眼神如此痛苦掙扎?那痛苦里,是否藏著對哥哥的愧疚?
“為什么?”林晚的聲音突然拔高,帶著一種豁出去的質問,眼睛因激動和憤怒而微微發(fā)紅,死死盯著鄧放,“因為我是林越的妹妹?因為我長得像他,讓你看了難受?還是因為……”她的聲音哽了一下,帶著孤注一擲的勇氣,“因為你知道什么?!關于我哥哥的死!你知道他不是意外墜機,是不是?!”
鄧放的臉色在聽到“林越”和“不是意外墜機”幾個字時,瞬間變得極其難看。他下顎線繃緊如刀,眼神驟然變得凌厲無比,甚至帶著一絲被刺痛后的暴戾。他猛地直起身,那股迫人的壓力稍稍退開,但眼神卻更加冰冷刺骨。
“住口!”他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雷霆般的威壓,瞬間扼住了林晚后面的話,“林越同志是英雄!他的犧牲是執(zhí)行任務中遭遇不可抗力!收起你那些毫無根據(jù)的臆測!”他的胸膛微微起伏,顯然在極力壓制著翻騰的情緒。
“臆測?”林晚慘笑一聲,攥緊的手心傳來紙團的堅硬觸感,那半句話像火焰一樣灼燒著她的理智,“我哥哥在出事前留下的東西,也是臆測嗎?!”她幾乎要脫口而出那半句話,但殘存的理智死死地壓住了沖動。她不能暴露紙條!那是唯一的證據(jù)!
鄧放的眼神劇烈地波動了一下,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擊中。他死死地盯著林晚,仿佛要從她眼中看出她到底知道了多少。檔案室里死寂得可怕,只有兩人粗重的呼吸聲在無聲對抗。
“我不管你從哪里聽到了什么風言風語,”鄧放的聲音恢復了冰冷,卻帶著一種不容置喙的決絕,“我只說最后一遍:離開這里。調崗申請,我會處理?!彼詈笊钌畹乜戳肆滞硪谎郏茄凵駨碗s得如同風暴中心,有警告,有痛楚,甚至有一絲……絕望的懇求?然后,他不再看她,猛地轉身,大步流星地朝著檔案室深處走去,目標明確地走向一排標著“飛行訓練記錄”的普通檔案柜。
他的背影依舊挺拔,卻帶著一種近乎倉惶的逃離意味,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獸在追趕。
林晚僵在原地,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氣,后背緊緊靠在冰冷的椅背上,冷汗早已浸透了襯衣。手心里,那張小小的紙團,已被汗水完全濡濕,黏膩地緊貼著皮膚,像一塊冰冷的烙鐵,烙印著哥哥臨死前的憤怒與絕望,也烙印著鄧放那冰冷警告背后深藏的、令人心悸的秘密與痛苦。
她看著他消失在檔案柜的陰影里,心臟仍在狂跳,指尖卻一片冰涼。離開?不!絕不可能!鄧放的反應,恰恰證明了她離真相只有一步之遙!那張被撕掉的紙條,那句未完成的“否則……”,還有鄧放眼中那無法掩飾的痛苦掙扎……這一切都像無形的繩索,將她死死地捆綁在這片吞噬了哥哥的天空之下。她不能走!她要留下來,哪怕前面是萬丈深淵,她也要撕開這層厚重的迷霧!
就在這時,檔案室門口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和一個焦急的聲音:
“鄧首席!鄧首席您在嗎?氣象臺緊急通知!代號‘海燕’的強臺風路徑突變,預計登陸時間提前十二小時!強度還在持續(xù)增強!指揮中心要求所有相關人員立刻到一號簡報室集合!‘雷暴’首飛預案需要緊急調整!”
鄧放的身影立刻從檔案柜后轉出,臉上所有的情緒瞬間斂去,只剩下冷峻的凝重和軍人的本能反應。他看也沒看角落里的林晚,快步朝著門口走去,步伐迅疾如風。
“知道了,馬上到!”他的聲音沉穩(wěn)有力,帶著臨危受命的決斷,瞬間消失在門口。
檔案室里再次恢復了死寂。
林晚癱坐在椅子上,大口地喘息著,像是剛從溺水的邊緣掙扎回來。手心里的紙團幾乎要被捏碎。臺風…“海燕”…提前登陸…鄧放要去飛“雷暴”的首飛?
一股強烈的不祥預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間纏繞上她的心臟,讓她透不過氣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