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雷與暗流 江瀟覺得自己的心臟快要跳出胸腔了。 那張薄薄的、卻重如千鈞的親子鑒定報(bào)告，此刻正被他緊緊攥在手里，指節(jié)因?yàn)橛昧Χ喊?。?bào)告上的結(jié)論清晰而冰冷，卻像一道滾燙的驚雷，劈開了他平靜無波甚至有些灰暗的生活。 “排除親生血緣關(guān)系概率大于 99.99%…… 支持江瀟為大寶二寶的生物學(xué)父親?！?大寶…… 二寶， 這個名字，這張臉，像一顆被遺忘在時(shí)光角落的種子，在他毫無防備的時(shí)候，破土而出，長成了參天大樹，根系牢牢纏繞住他的心臟，每一次收縮都帶來巨大的、陌生的悸動。 他不是沒有懷疑過。 五年前那個混亂而短暫的夜晚，是他人生中一段不愿回首的插曲。酒精、沖動、以及那個叫凌晨的、眼神清澈又帶著倔強(qiáng)的女孩…… 事后他倉皇逃離，帶著年少的怯懦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愧疚，遠(yuǎn)走他鄉(xiāng)，刻意抹去了那段記憶。 直到半年前，因?yàn)楣ぷ髡{(diào)動，他回到了這座熟悉的城市。一次偶然的機(jī)會，在公司樓下的公園里，他看到了那個小小的身影。 那孩子大概四歲左右，穿著藍(lán)色的背帶褲，正蹲在地上專注地喂著鴿子。陽光灑在他柔軟的頭發(fā)上，鍍上了一層溫暖的金邊。當(dāng)孩子抬起頭，露出那張粉雕玉琢的小臉時(shí)，江瀟的呼吸驟然停止了。 那雙眼睛，那挺直的小鼻子，甚至連微微抿起嘴唇時(shí)的神態(tài)…… 都像極了鏡子里的自己。 一個荒謬卻又揮之不去的念頭，從此在他心底扎了根。他開始不由自主地關(guān)注那個孩子，打聽之下，才知道孩子叫大寶還有一個二寶，，母親叫凌晨。 凌晨…… 這個名字像一把鑰匙，打開了潘多拉的魔盒，那些被他刻意壓抑的記憶碎片洶涌而出。他幾乎可以肯定了。 接下來的幾個月，他像一個心懷鬼胎的偷窺者，一次次地制造 “偶遇”。有時(shí)是在公園，有時(shí)是在小區(qū)門口，有時(shí)甚至是在大寶二寶幼兒園附近。他看著大寶二寶從蹣跚學(xué)步到奔跑嬉笑，看著凌晨溫柔地牽著他的手，給他講故事，擦汗，喂飯…… 每一次看到她們母子相依的畫面，江瀟的心情都復(fù)雜到了極點(diǎn)。有震驚，有懊悔，有對凌晨獨(dú)自承受這一切的愧疚，更有對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兒子難以言喻的…… 渴望。 他渴望抱抱他，渴望聽他奶聲奶氣地叫一聲 “爸爸”，渴望參與他的成長，彌補(bǔ)這四年多的空白。 但他不敢。 他不知道凌晨是否還恨他，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個被他 “遺棄” 的孩子，更不知道該如何解釋這一切。他像一個站在玻璃墻外的觀眾，貪婪地看著屬于別人的幸福，內(nèi)心備受煎熬。 直到今天，這份報(bào)告，給了他一個不容置疑的答案，也給了他一絲沖破一切的勇氣。 他是大寶二寶的爸爸！他江瀟，有兒子和女兒了！ 巨大的喜悅和激動如同火山爆發(fā)般在他胸腔里炸開，讓他渾身顫抖，眼眶發(fā)熱。他想放聲大笑，又想放聲大哭。他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在空曠的辦公室里踱來踱去，像一頭興奮的困獸。 他該怎么辦？立刻去找凌晨？告訴她這個 “好消息”？然后呢？他能給大寶二寶一個完整的家嗎？凌晨會原諒他嗎？ 理智很快壓過了最初的狂喜。不行，不能這么沖動。凌晨一個人帶著孩子過了這么多年，肯定吃了很多苦。他這樣冒失地沖過去，只會嚇到她，甚至可能引起她的反感和抵觸。 他需要時(shí)間，需要一個計(jì)劃，需要找到一個合適的時(shí)機(jī)…… 就在江瀟心緒翻騰，患得患失之際，他的手機(jī)響了。屏幕上跳動著 “媽” 的名字。 他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fù)了一下激動的心情，接通了電話。 “喂，媽。” “江瀟啊，你在哪兒呢？下班了嗎？” 電話那頭傳來母親略帶急促的聲音。 “還在公司呢，有點(diǎn)事。怎么了媽？” “有點(diǎn)事？什么事比你兒子還重要？” 母親的語氣突然變得有些古怪，“我跟你爸…… 我們剛才去陽光幼兒園了?！?江瀟的心猛地一沉：“陽光幼兒園？你們?nèi)ツ莾焊陕?？?陽光幼兒園，正是大寶二寶所在的幼兒園！ “干嘛？我們?nèi)タ磳O子啊！” 江母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絲壓抑不住的激動和…… 怒氣，“江瀟，你老實(shí)告訴媽，那個大寶二寶那兩個孩子，是不是你的？?。磕闶遣皇窃缇椭懒?？瞞著我們老兩口有意思嗎？” 江瀟腦子 “嗡” 的一聲，瞬間一片空白。他千算萬算，沒想到父母會知道這件事，更沒想到他們會直接找到幼兒園去！ “媽，你們…… 你們怎么知道的？誰告訴你們的？” 江瀟的聲音有些發(fā)緊。 “誰告訴我們的？要不是我前幾天去你那兒收拾屋子，無意中看到了你放在抽屜里的那個…… 那個什么親子鑒定的委托書，我還被蒙在鼓里呢！” 江母的聲音充滿了責(zé)備，“江瀟啊江瀟，你可真行！都有兒子了，都四歲多了，我們當(dāng)爺爺奶奶的居然現(xiàn)在才知道！你讓我說你什么好！” 江瀟懊悔得想捶胸頓足。那份委托書他本來想著做完鑒定就處理掉的，沒想到一時(shí)疏忽，竟然被母親發(fā)現(xiàn)了。 “媽，您先別生氣，這事…… 說來話長……” “我不生氣？我能不生氣嗎？” 江母打斷他，語氣更加激動，“我跟你爸一看到那孩子，心都化了！那眉眼，那神態(tài)，跟你小時(shí)候簡直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我們肯定沒認(rèn)錯！可是…… 可是那個凌晨！那個女人！” 提到凌晨，江母的聲音里充滿了火藥味。 “她怎么了？” 江瀟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一種不祥的預(yù)感籠罩了他。 “怎么了？她還能怎么了！” 江母氣呼呼地說，“我們好心好意過去想看看孩子，跟她了解點(diǎn)情況，她倒好，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一口咬定我們認(rèn)錯人了，還說我們騷擾她和孩子！讓我們趕緊走，不然就報(bào)警！你說氣人不氣人！” 林辰的心徹底涼了。他最擔(dān)心的事情還是發(fā)生了。父母那種急切又帶著點(diǎn)強(qiáng)勢的性格，遇到凌晨那種外柔內(nèi)剛、極力保護(hù)孩子的母親，不發(fā)生沖突才怪！ “媽！你們跟她吵架了？” 江瀟的聲音不由自主地提高了。 “吵架？我們是想跟她好好說！是她態(tài)度太差！” 江母也來了氣，“我們是孩子的爺爺奶奶，看看孫子怎么了？她一個未婚媽媽，帶著我們江家的種，還有理了？我看她就是故意不想讓我們認(rèn)親！江瀟，這事你必須給我們做主！這可是我們江家的根！” “行了！” 江瀟終于忍不住打斷了母親，“媽！你們簡直是胡鬧！你們知不知道你們這樣做會給凌晨和大寶二寶帶來多大的困擾？大寶二寶還那么小，你們有沒有考慮過他的感受？” “我們怎么胡鬧了？我們看自己的孫子天經(jīng)地義！” 江母也來了脾氣，“那個凌晨一看就不是什么省油的燈！江瀟，我告訴你，這事沒完！我們江家的孫子，絕不能流落在外！你必須盡快把孩子給我們接回來！” “媽！你能不能講點(diǎn)道理！” 江瀟感到一陣頭疼，“這不是接不接回來的問題！這涉及到凌晨，涉及到大寶二寶！你們這樣只會把事情搞得更糟！” “我不講道理？我看你是被那個女人迷昏了頭！” 江母不依不饒，“反正我不管！你自己看著辦！最好盡快給我們一個交代！” 說完，江母“啪” 地一聲掛了電話。 江瀟握著嘟嘟作響的手機(jī)，只覺得一陣無力和煩躁。父母這一鬧，無疑是在本就復(fù)雜的局面上，又澆了一桶滾燙的油。 凌晨…… 她現(xiàn)在怎么樣了？大寶二寶呢？他們有沒有被嚇到？ 想到凌晨可能受到的委屈和難堪，想到她獨(dú)自一人面對自己父母的指責(zé)，江瀟的心就像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揪住，疼得厲害。 他不能再等了。無論如何，他都必須立刻去見凌晨，向她道歉，向她解釋…… 就在這時(shí)，他的手機(jī)屏幕亮了一下，是一條短信。 發(fā)件人：凌晨。 江瀟的心臟猛地一跳，幾乎是顫抖著手點(diǎn)開了短信。 短信內(nèi)容很簡單，只有一句話： “江瀟，這個周末，我們見一面吧。關(guān)于大寶二寶的事情，我想…… 我們需要好好談?wù)劊菚r(shí)候告訴他真相了。” 江瀟看著這條短信，愣住了。 凌晨…… 她主動約他見面？還要告訴大寶二寶真相？讓他和大寶二寶相認(rèn)？ 這突如其來的轉(zhuǎn)折，讓江瀟一時(shí)有些反應(yīng)不過來。是因?yàn)楦改附裉斓臎_突，讓她覺得無法再回避了嗎？還是…… 她早就有這個打算了？ 巨大的疑惑和一絲難以置信的期待，瞬間攫住了江瀟的心。 這個周末…… 他知道，這個周末，將是決定一切的時(shí)刻。他和凌晨，和大寶二寶，他們?nèi)齻€人命運(yùn)的齒輪，即將在這個周末，徹底交匯，然后朝著一個未知的方向，滾滾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