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來得猝不及防。
夢琳念抱著教案沖進瀾庭別苑時,玄關(guān)處擺著兩雙濕漉漉的球鞋。林小寶舉著游戲機從二樓探出頭:"老師!顧言哥哥在廚房煮姜茶!"話音未落,廚房傳來瓷器碎裂聲。
"顧言!"她沖進去時,正看見他彎腰去撿碎瓷片,校服袖口洇著暗紅血跡。夢琳念抓著他手腕按在水池邊沖水,消毒水的氣味瞬間彌漫開來:"你連創(chuàng)可貼在哪都找不到吧?"
"在客廳電視柜……"顧言話沒說完,就被她拽到沙發(fā)上。藥箱翻開的瞬間,他突然抓住她貼創(chuàng)可貼的手:"明天籃球決賽,冷安安讓你設(shè)計的手幅做好了嗎?"
夢琳念指尖一顫,膠布歪歪扭扭貼在他虎口處。"她非要在紅綢上繡金色暗紋,我熬了三個晚上……"話音被驟然響起的門鈴聲打斷,沈明渾身濕透地闖進來,懷里抱著個滴水的紙箱。
"冷安安說這是戰(zhàn)前補給!"他掀開箱蓋,整箱檸檬茶在燈光下泛著水光。顧言突然笑出聲:"她怎么不自己來?"
"和王凡在體育館布置場地呢。"沈明抓起毛巾胡亂擦頭,"對了,實驗中學那幫孫子放話要砸場子,冷姐讓我捎句話——"他突然立正,學冷安安叉腰的樣子,"顧花瓶,老娘的應(yīng)援陣仗要是輸給對面啦啦隊,你就等著穿裙子跳《戀愛循環(huán)》吧!"
雨聲中,夢琳念聽見自己心跳如擂鼓。她望著顧言在玻璃窗上的倒影,忽然想起上周物理實驗課,他借調(diào)整顯微鏡湊近時,睫毛在眼底投下的陰影。
決賽當天,體育館天花板掛滿冷安安設(shè)計的紅綢戰(zhàn)旗。夢琳念躲在器材室最后檢查手幅,門突然被推開。顧言穿著藍白球衣倚門而立,額發(fā)被汗浸成深色:"找了你半圈。"
他忽然伸手拂過她發(fā)頂,指尖拈著片金箔亮片:"冷安安非要在你頭發(fā)上貼這個,說是什么幸運符。"夢琳念剛要后退,卻被他握住手腕拉到通風管道下方。
"別動。"顧言從背后環(huán)住她,溫熱呼吸拂過耳際,"你教林小寶的解題技巧,我偷師了。"他調(diào)整著她手中手幅的角度,直到陽光穿透鏤空金線,在地面投出"清華見"的光影。
哨聲響起時,顧言突然在她掌心塞了顆糖。檸檬味的包裝紙硌得她生疼,再抬頭,只看見他奔跑時揚起的球衣下擺,像初見那日圖書館窗外的云。
中場休息時,冷安安踹開休息室門:"顧言!實驗中學那個中鋒故意撞你膝蓋!"她把冰袋摔在桌上,馬尾辮上還粘著彩帶,"老娘要撕了他!"
"冷教練息怒。"顧言笑著接住飛來的冰袋,卻突然皺眉看向觀眾席。夢琳念順著他的目光望去,正對上實驗中學啦啦隊長怨毒的眼神——那人袖口別著枚一模一樣的檸檬糖胸針。
比賽最后三分鐘,顧言帶球突進時突然踉蹌。全場驚呼聲中,夢琳念沖破保安阻攔闖進球場。他跪坐在地,膝蓋滲出血絲,卻把籃球死死護在懷里:"別過來……"
"顧言!"她第一次連名帶姓地喊他,眼淚砸在他手背上。少年卻抬頭笑了,露出虎牙的弧度與王凡如出一轍:"念念,看籃板。"
她怔怔轉(zhuǎn)身,只見冷安安不知何時爬上記分臺,正指揮啦啦隊展開那幅鎏金手幅。陽光穿透紅綢,在地面鋪開"清華見"三個大字,顧言趁機將球傳給沈明——
終場哨響時,沈明把顧言扛在肩上繞場狂奔。夢琳念被擠到人群外,忽然聽見頭頂傳來氣聲:"抬頭。"
顧言坐在籃球架上,膝蓋纏著繃帶,手里卻捧著束野姜花。他身后,冷安安正把檸檬茶澆在對手教練頭上,王凡舉著"清華預(yù)備隊"的橫幅笑出眼淚。
"你記不記得……"顧言忽然跳下來,花瓣落了她滿肩,"初二那年,你在奧數(shù)集訓營講過一道建筑投影題?"
夢琳念愣住。那年她作為特邀講師,確實在黑板上畫過清華大禮堂的草圖。
"當時我就坐在最后一排。"他指尖拂過她發(fā)間金箔,"你說建筑是凝固的音樂,從那以后,我的樂譜里就全是幾何線條。"
夕陽把籃球架的影子拉得很長,顧言從褲兜掏出皺巴巴的清華明信片。背面是少年人潦草的字跡,日期顯示著三年前的夏天。
"現(xiàn)在,"他耳尖泛紅,卻執(zhí)拗地望著她眼睛,"你愿意和我一起譜完這首曲子嗎?"
遠處傳來冷安安的怒吼:"顧言!老娘的慶功宴你敢不來試試!"
夢琳念突然笑了,眼淚卻掉得更兇。她踮起腳尖,在滿場歡呼聲中,將檸檬糖塞進他掌心。
"這次,"她聽見自己說,"要加茉莉花茶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