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低垂,宋府的夜深得像一口枯井。朱燈搖曳,半明半滅,映得雕花窗欞上的影子如同鬼魅舞動。
“啪嗒——啪嗒——”雨點砸在碧紗窗上,敲出一串急促而刺耳的聲響。沈清顏靜靜躺在沉香榻上,烏黑的長發(fā)如墨般散開,與玉枕的冷白形成鮮明對比。
她眉心那抹朱砂淡得幾乎融化進肌膚里,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仿佛隨時會將它吹散。
衾被間殘存的熏香氣息縈繞不去,卻遮不住她臉上的慘白,那種毫無生氣的蒼白讓人窒息。
銅爐下壓著太醫(yī)留下的判詞:“魂離魄散,藥石罔效?!卑藗€字像鋒利的刀刃,直直扎進宋懷瑾的心口。他已經(jīng)守了四天三夜,兩鬢悄然添了幾縷霜色。
他的手指僵硬且干裂,血珠沿著指節(jié)滑落,在地板上洇成暗紅的印記。
他不敢松開她的手腕,哪怕指尖早已麻木——因為只要稍一放松,那幾不可察的脈搏似乎就會徹底消失。
忽然,一陣?yán)滹L(fēng)掠過庭院,梧桐樹的最后一片黃葉飄然墜地,發(fā)出輕微的“撲”聲。
廊外傳來環(huán)佩叮咚的輕響,雨幕中一道纖細(xì)的身影緩步而來,步履輕盈卻帶著一種逼人的寒意。
慕容嫣未撐傘,玄綃斗篷上滾落的雨珠四濺,如碎玉摔碎在青石板上。
燭光映照下,她的眉目冷艷而凌厲,像一柄久封于匣中的古劍,鋒芒畢露,寒意直逼人心。
“將軍?!彼T谌街?,聲音輕若落雪,“令夫人之厄,非藥可解,唯我可救。”
宋懷瑾猛地抬頭,眼中布滿血絲,嗓音嘶啞得像布帛撕裂:“何法?”
慕容嫣沒有回答,而是俯身輕觸沈清顏的脈搏。那細(xì)若游絲的脈息讓她眼底泛起一絲暗涌,但很快又被冷漠掩蓋?!耙曰牮B(yǎng)魂,以命續(xù)命?!?/p>
她抬眸,目光如釘,“我要你——即刻隨我離開宋府,終生不得復(fù)返。”
話音落下的一瞬間,雨聲仿佛戛然而止,唯有檐角殘留的水滴還在滴答作響,敲打人心。
慕容嫣站在光影交界處,半張臉被燭火映得柔和,另半張隱沒在黑暗中,宛若幽冥與紅塵共存于一身。
她緩緩伸出蒼白的手,指甲透著微青,像經(jīng)年被北地風(fēng)雪侵蝕的人。
“救與不救,在你一念?!?/p>
七日后,沈清顏終于睜開了雙眼。然而,迎接她的并非溫言軟語或熟悉的目光,而是一份冰冷的和離書。
當(dāng)紙頁遞到她面前時,她的眼眸瞬間染上難以置信與深切的痛楚,仿佛整個世界在剎那間分崩離析。
她怔怔地看著他,嘴唇微微顫抖,想問為什么,卻連聲音都發(fā)不出來。
而他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目光復(fù)雜難辨,既似無奈,又似決絕。
手中的和離書像一道無法逾越的鴻溝,橫亙在兩人之間,將曾經(jīng)的情誼斬得支離破碎。
“為什么?宋懷瑾,我是你的妻?!鄙蚯孱佔杂行┎恍拧?/p>
“現(xiàn)在不是了?!币粡埡碗x書己甩向她的臉。她不可置信的看著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