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雨總是來得猝不及防，林星晚抱著素描本沖進美術(shù)教室時，發(fā)梢已綴滿細密的水珠。教室后排傳來畫架傾倒的聲響，顧星野慌忙扶住差點翻倒的調(diào)色盤，靛藍色顏料在瓷磚上洇開，像一片被揉碎的夜空。

"怎么不等我送傘？"他扯下校服外套罩在她頭上，袖口殘留的松節(jié)油氣息混著雨水潮濕的味道。林星晚瞥見他畫架上未完成的畫布——半片銀杏葉懸浮在星空背景里，葉脈間用金粉勾出細碎的光，正是她上周在圖書館掉落的那片標本。

儲物柜里的驚喜仍在繼續(xù)。林星晚發(fā)現(xiàn)素描本里夾著張電影票根，背面畫著簡筆畫：撐傘的小人牽著氣球，在雨中追逐飄落的銀杏。角落寫著"下周三下午四點，老地方"。放學(xué)路過器材室時，她聽見幾個男生起哄："顧星野為了約人看電影，把食堂阿姨的值班表都研究透了！"

電影散場時暮色漸濃。林星晚盯著爆米花桶里最后一顆焦糖，聽見顧星野突然說："其實電影票是假的。"她抬頭看見少年耳尖通紅，"放映廳根本沒開放，我...我只是想找借口約你。"路燈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卻遮不住他攥緊又松開的手指。

美術(shù)課自由創(chuàng)作那天，林星晚在畫架前猶豫許久，終于在畫紙上勾勒出少年專注作畫的側(cè)影。陽光從百葉窗斜切而入，在他睫毛投下細小的陰影，調(diào)色盤里的顏料還保持著攪拌的漩渦狀。當她專注描繪他手腕上的銀杏葉紋身貼時，沒注意到顧星野早已放下畫筆，目光追隨著她畫筆的軌跡。

暴雨突至的傍晚，林星晚被困在畫室。雷聲炸響的瞬間，顧星野頂著淋濕的頭發(fā)沖進來，懷里的畫冊卻一點沒濕。"給你帶了速寫本。"他說話時氣還沒喘勻，發(fā)梢滴落的水珠在地板上暈開小圓點，"要不...我們畫對方？"

兩支鉛筆在寂靜中沙沙作響。林星晚偷瞄對面，看見顧星野筆下的自己正捧著螢火蟲，發(fā)間別著發(fā)光的銀杏。而她畫紙上的少年，背后生長出透明的翅膀，指尖纏繞著永不凋零的銀杏枝。窗外的雨越下越大，顏料的氣息在潮濕的空氣里發(fā)酵，混著少年偶爾抬頭時快速躲閃的目光。

立夏那天，林星晚在課桌里發(fā)現(xiàn)木盒。打開是枚銀杏葉形狀的書簽，葉脈里嵌著細碎的亮片，背面刻著"送給最特別的靈感繆斯"。隔壁班女生經(jīng)過時的對話飄進耳中："顧星野最近總往首飾店跑，聽說親手打磨了半個月..."

藝術(shù)節(jié)展覽當天，林星晚在人群中一眼望見那幅雙人畫。她畫的顧星野與他筆下的自己，通過銀杏葉組成的光帶在空中交握。畫作標題《未完待續(xù)》旁，不知誰用金粉添了行小字：所有未說出口的話，都藏在未完成的調(diào)色盤里。

散場時顧星野攔住她，手指捏著畫紙邊緣微微發(fā)抖。"其實有句話..."他突然被歡呼聲打斷，轉(zhuǎn)身看見幾個男生舉著手機起哄，鏡頭里正播放他在天臺反復(fù)練習告白的視頻。暮色染紅少年耳尖，他突然把畫塞進她懷里："去看星星嗎？這次，我把想說的話畫給你看。"

夜風卷起畫紙邊角，林星晚低頭看見空白處新添的簡筆畫：兩個小人并肩坐在銀杏樹上，漫天繁星都化作飄落的葉子。她知道，這張未完成的畫布，終將被名為喜歡的顏料，填滿整個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