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報告

“@全體成員 速來投票！育英十大靈異地點終極PK！廢棄生物實驗室VS午夜音樂教室，誰是你心中TOP1？參與投票抽限定版鬼校徽章！[鬼臉][鬼臉]”

周曉曉按下發(fā)送鍵，粉色的水鉆指甲在手機屏幕上留下一道微不可察的劃痕。她滿意地看著自己剛創(chuàng)建的投票鏈接在名為“育英吃瓜不吐籽（匿名版）”的加密群里瞬間刷屏，各種“前排！”“音樂教室鋼琴自己響是真的！”“生物實驗室福爾馬林泡過手指頭才嚇人！”的回復飛快滾動。

“搞定！”她嘴角勾起一個狡黠的弧度，把手機塞進印著巨大卡通貓頭的帆布包里。這包和她身上那套粉藍格子的JK制服、挑染的雙馬尾一樣，是她精心打造的“人設”盔甲的一部分——一個膚淺、聒噪、只關心八卦和潮流的校園“情報販子”。沒人會懷疑，在這個看似無厘頭的投票鏈接背后，藏著一個加密的臨時聊天室入口。

她哼著不成調的流行歌，腳步輕快地穿過下課時間喧鬧的走廊，目光卻像精密的雷達，不動聲色地掃過每一個角落。張主任正打著官腔訓斥一個忘了戴校徽的男生；兩個女生頭碰頭興奮地討論著王莎莎剛更新的ins照片；走廊盡頭，李月茹老師正溫柔地拍著一個抽泣女生的背，遞上紙巾……周曉曉的耳朵捕捉著一切碎片化的聲音，大腦像高速運轉的數(shù)據(jù)庫，自動過濾、歸檔。她粉色的雙馬尾隨著步伐一蹦一跳，像個不諳世事的洋娃娃，完美地掩飾著鏡片后那雙過于銳利的眼睛。

她的目的地是高一一班教室后門。目標：陳默。那個傳說中能黑進教務系統(tǒng)改成績單的“技術宅”。要扳倒張明遠那老狐貍，這種級別的技術支援必不可少。

教室里人不多。陳默的位置在最后一排靠窗的角落，像個被遺忘的孤島。他弓著背，整個人幾乎要陷進那件洗得發(fā)白、印著模糊星際飛船圖案的T恤里。濃重的黑眼圈像兩團化不開的墨跡，襯得他本就蒼白的臉更無血色。他面前攤開著一本厚得嚇人的編程教材，手指卻在桌下他自己的筆記本電腦鍵盤上敲得飛快，屏幕上是密密麻麻、飛速滾動的綠色代碼流。

周曉曉深吸一口氣，臉上瞬間切換成最標準的“社交達人”模式——嘴角上揚到最甜美的弧度，眼睛彎成月牙，聲音也拔高了八度，帶著恰到好處的驚訝和無辜：“哎呀！陳默同學！總算找到你啦！”

陳默敲擊鍵盤的手指猛地一頓。他極其緩慢地抬起頭，那眼神像剛從冰水里撈出來的手術刀，精準地、毫無溫度地刺向周曉曉那張過分熱情洋溢的臉。他沒有說話，只是用那雙毫無波瀾的眼睛看著她，無聲地表達著被打擾的不悅。

周曉曉對他的冷臉視若無睹，像只輕盈的蝴蝶一樣撲到他桌邊，雙手合十，眨巴著大眼睛，語氣充滿了夸張的崇拜和急切：“江湖救急！我手機好像中病毒了！刷著刷著ins就黑屏重啟，還跳出好多奇怪的符號！嚇死我了！大家都說你超——級厲害的！幫我看一眼嘛？求求你啦！”她一邊說，一邊不由分說地把自己的手機塞了過去。粉色的手機殼上貼滿了亮閃閃的水鉆和卡通貼紙，屏幕確實一片漆黑。

陳默的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眼神里掠過一絲“麻煩”的厭煩。他極其不情愿地伸出蒼白修長的手指，兩根指頭拈著那部花里胡哨的手機邊緣，仿佛拿著什么臟東西。他瞥了一眼黑屏的手機，又抬眼看了看周曉曉那張寫滿“期待”的臉，嘴角似乎向下撇了一下，一個極其細微的、近乎嘲弄的弧度。

他什么也沒問。手指在手機側面的電源鍵上長按了幾秒。屏幕依舊漆黑。他面無表情地拿起手機，對著光線下某個特定角度看了看，又極其迅速地在自己筆記本電腦上敲入幾行指令，連接數(shù)據(jù)線。

周曉曉緊張地盯著他。計劃很簡單：用一個偽裝成手機病毒的小程序，測試陳默的技術水平，同時制造一個“求助”的借口拉近距離。她對自己的“演技”和這個病毒木馬的隱蔽性很有信心。

陳默的手指在鍵盤上跳躍，速度快得只能看到殘影。屏幕上綠色的代碼瀑布般飛瀉而下。他蒼白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鏡片反射著屏幕冰冷的光。整個教室仿佛只剩下他指尖敲擊鍵盤的噠噠聲，單調而迅疾。

十秒。

屏幕上的代碼流停止了。陳默手指離開鍵盤，身體重新靠回椅背，依舊是那副拒人千里的冷漠姿態(tài)。他把手機拔下來，兩根手指遞還給周曉曉，聲音平板無波，沒有任何起伏，像在陳述一個再簡單不過的事實：

“木馬植入點在/system/bin目錄下，偽裝成系統(tǒng)服務‘media_daemon’。觸發(fā)機制是檢測到Instagram應用啟動后，向預設IP發(fā)送設備信息并執(zhí)行屏幕鎖定指令?！彼D了頓，那雙黑沉沉的眼睛透過鏡片，毫無溫度地落在周曉曉臉上，嘴角扯出一個極淡、極冷的弧度，“代碼第7行冗余循環(huán)，第23行加密算法強度低于DES，整體邏輯粗糙。演技60分，病毒0分。”

周曉曉臉上的甜美笑容瞬間僵住了，像一層突然干裂剝落的劣質油漆。她感覺一股熱氣“騰”地沖上臉頰，耳朵尖都在發(fā)燙。她精心設計的“求助”戲碼，她引以為傲的小木馬，在他口中如同孩童的涂鴉般不值一提，甚至被毫不留情地點評了“演技”？！一股被徹底看穿的羞惱和被技術碾壓的挫敗感讓她幾乎想立刻轉身逃走。

她下意識地接過手機。屏幕果然亮了，鎖屏壁紙是她自己嘟嘴的自拍。她甚至不敢去看陳默的眼睛，只覺得那冰冷的視線像X光一樣穿透了她精心打造的“人設”盔甲。

“我……我……”她張了張嘴，平時巧舌如簧的本事此刻消失得無影無蹤，只擠出幾個干澀的音節(jié)。

“下次想測試，用點像樣的東西?！标惸呀?jīng)重新低下頭，目光落回自己的代碼海洋，聲音冷淡得像是在打發(fā)一個路過的NPC，“或者，直接說目的。效率低下是最大的資源浪費。”他不再看她，仿佛剛才的一切從未發(fā)生。

周曉曉捏著失而復得卻讓她倍感羞恥的手機，站在陳默的桌邊，像個被罰站的小學生。走廊里喧鬧的聲音隔著門板傳來，顯得遙遠而模糊。她精心策劃的接近計劃，在對方絕對的技術實力和近乎殘忍的直白面前，潰不成軍。盔甲出現(xiàn)了第一道裂縫。

***

“滴——滴滴——滴——”

便利店收銀機單調的提示音，像催眠曲一樣敲打著吳薇緊繃的神經(jīng)。她麻木地拿起一件商品——一盒標著“今日特惠”但明顯過期的酸奶——掃描條形碼，裝袋，機械地重復：“一共十七塊五，請問現(xiàn)金還是掃碼？”

她感覺自己像個被抽空了靈魂的木偶，關節(jié)僵硬，動作遲滯。競賽名單上王莎莎取代她名字的畫面，像一場不斷重播的噩夢，在眼前反復閃現(xiàn)。那張被攥得皺巴巴、邊緣撕裂的報名表，此刻正躺在校服褲兜里，像一塊烙鐵，燙著她的腿。母親的咳嗽聲，藥瓶見底的景象，還有張明遠那張看似溫和實則冰冷的臉，在她腦子里攪成一團漿糊。

“喂！聾了？問你話呢！”一個不耐煩的男聲炸雷般響起，帶著濃重的不滿。

吳薇猛地回過神，才發(fā)現(xiàn)面前站著兩個穿著育英校服的男生。其中一個高個子，染著一縷夸張的黃毛，正用指關節(jié)用力敲著收銀臺。他手里拿著一瓶價格不菲的功能飲料和一個獨立包裝的、看起來就很高級的三明治。

“我問你！這面包，今天生產(chǎn)的嗎？”黃毛斜著眼看她，語氣充滿挑釁。

吳薇拿起三明治，包裝上的生產(chǎn)日期清晰印著今天的日期?！笆墙裉斓??！彼曇舾蓾?。

“放屁！”黃毛猛地拔高音量，引來店里其他顧客的側目，“你看清楚了！這包裝邊角都皺了！肯定是昨天的！賣過期食品，黑店?。?！”他唾沫星子幾乎噴到吳薇臉上。

旁邊的同伴也跟著起哄：“就是！當我們學生好糊弄？找你們店長來！”

吳薇的心猛地一沉。她認得這兩個人，是劉強那伙人里的。平時在學校就喜歡惹是生非。他們是故意的。一股冰冷的屈辱感瞬間淹沒了她。她死死咬住下唇，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才勉強控制住身體的顫抖。她不能丟工作。絕對不能。

“包裝……運輸過程中可能會有些擠壓……”她艱難地開口，試圖解釋，聲音卻小得像蚊子叫。

“擠壓？你當我們傻？”黃毛嗤笑一聲，猛地將那個三明治砸在收銀臺上，“啪”的一聲脆響，“賣過期食品還有理了？信不信我投訴到你們總公司，讓你卷鋪蓋滾蛋？！”

惡意的目光像針一樣扎在吳薇身上。她感覺臉頰火辣辣的，四周顧客投來的視線充滿了好奇、同情，甚至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鄙夷。胃里一陣翻江倒海。她攥緊了拳頭，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失去血色。她需要這份薪水。母親的藥費……下個月的房租……

就在這時，一個高大的身影帶著一股風，像一堵墻一樣橫插進來，擋在了吳薇和那兩個男生之間。是許灼。

他額角的傷口只是簡單清洗了一下，沒有包扎，那道紫紅色的疤痕在便利店慘白的燈光下顯得格外猙獰。他剛洗過臉，幾縷濕漉漉的黑發(fā)貼在額前，小麥色的皮膚上還掛著水珠，但眼神卻像淬了火的刀子，冰冷地掃過黃毛和他同伴的臉。

“吵什么吵？買不買？不買滾蛋！”許灼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壓迫感，像塊石頭砸進水里。

黃毛被他看得心里一虛，但仗著人多，梗著脖子：“關你屁事！她賣過期……”

“過期？”許灼直接打斷他，看都沒看那個被砸在收銀臺上的三明治，目光銳利地掃過貨架，然后大手一伸，從旁邊堆疊的促銷區(qū)里，直接拎起兩大袋鼓鼓囊囊、包裝簡陋的切片面包。那是店里打折處理的臨期面包，明天就過期。

“哐當！”兩大袋面包被他重重地拍在收銀臺上，震得旁邊的口香糖架子都晃了晃。

“結賬?！痹S灼的聲音沒有任何起伏，掏出幾張皺巴巴的鈔票。

吳薇愣住了，呆呆地看著那兩大袋加起來有十幾斤重的面包。黃毛和他同伴也懵了，一時搞不清狀況。

“?。颗丁谩眳寝毕乱庾R地去掃描面包袋上的條形碼。動作依舊僵硬，但比剛才流暢了一些。

“喂！許灼！你他媽什么意思？”黃毛反應過來，感覺自己被無視了，面子掛不住。

許灼這才轉過頭，正眼看向他。那眼神里沒有任何憤怒，只有一種純粹的、冰冷的、近乎漠視的警告。他額角的傷疤隨著他下頜的繃緊而微微抽動了一下?！拔屹I面包，礙著你了？”他往前踏了一步，高大的身影帶來的陰影幾乎將黃毛籠罩，“還是說，你想在這兒練練？”

他的語氣平靜得可怕，沒有一絲威脅的意味，卻比任何怒吼都更具威懾力。黃毛被他那眼神和氣勢逼得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色厲內荏地嘟囔了一句：“神經(jīng)?。　币话炎テ鹱约耗瞧匡嬃虾透呒壢髦?，拉著同伴，灰溜溜地擠出人群，連賬都沒結就跑了。

便利店瞬間安靜下來。只剩下收銀機“滴”的一聲，打出了長長的小票。

吳薇看著許灼，嘴唇動了動，想說謝謝，喉嚨卻像被堵住了，一個字也發(fā)不出來。她看著那兩大袋廉價的面包，又看看許灼額角那道刺目的傷口，一種復雜的情緒在她死水般的心底攪動了一下。是感激？是困惑？還是更深的自卑？她分辨不清。

許灼沒看她，也沒看那兩大袋面包。他付了錢，拎起那沉重得有些滑稽的兩大袋東西，轉身就走。走到門口，他似乎頓了一下，沒有回頭，只留下一句硬邦邦的話，像塊石頭砸在地上：

“過期的東西，喂狗也比給那些雜碎強?！?/p>

他的身影消失在便利店玻璃門后，留下吳薇一個人站在收銀臺后，手里捏著那張長長的、沾著面包屑的小票。四周顧客的目光重新聚焦在她身上，帶著探究和好奇。剛才被強行壓下的屈辱感，混合著許灼那句冰冷話語帶來的刺痛，像潮水一樣重新涌上來，瞬間沖垮了她搖搖欲墜的堤壩。

淚水毫無預兆地涌了出來。不是因為黃毛的刁難，不是因為工作的辛苦。而是因為一種更深沉的、無法掙脫的絕望。她像一個溺水的人，剛剛看到一根浮木，卻發(fā)現(xiàn)那浮木上布滿了尖刺。許灼的出手相助，像一面鏡子，更清晰地照出了她的卑微和無力。她需要這份工作，需要每一分錢。她不能反抗，甚至不能抱怨。

她猛地轉過身，肩膀無法控制地劇烈抽動起來，壓抑的嗚咽聲從緊咬的牙關里擠出來。她用力抬起手臂，用洗得發(fā)白的校服袖子狠狠擦去洶涌而出的淚水。粗糙的布料摩擦著皮膚，帶來一陣火辣辣的疼。但這疼痛，反而讓她混亂的思緒有了一絲短暫的清明。

她不能崩潰。至少，不能在這里崩潰。

她深吸一口氣，用力吸了吸鼻子，強迫自己轉過身，面向收銀臺。臉上淚痕未干，眼睛紅腫，但她的背脊卻挺直了一些。她拿起掃描槍，對著下一位顧客的商品，發(fā)出一個干澀而微弱的聲音：

“您好……請問……有會員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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