頑石絳珠：大圣與林妹的跨世情緣

暮春的雨絲又細(xì)又密，像誰把天上的云揉碎了，一縷一縷往下撒。沁芳閘橋邊的桃花林里，滿地都是粉白的花瓣，被雨水打濕了，貼在青石板路上，像是誰鋪了層柔軟的花氈。

林黛玉披著件青色的哆羅呢披風(fēng)，站在那片熟悉的葬花冢前。雨絲落在她的發(fā)間，凝成細(xì)小的水珠，順著鬢角往下淌，也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她手里握著柄小巧的花鋤，另一只手拎著個半舊的錦袋，正一點點把散落在泥地里的花瓣掃進去。

"一朝春盡紅顏老..."她低著頭，嘴唇輕輕動著，聲音輕得幾乎要被雨水淹沒。懷里的詩箋被體溫焐得溫?zé)幔锬峭嵬崤づさ淖舟E仿佛還在眼前晃悠，"花魂不怕風(fēng)來去，猶戀枝頭一縷香。"

心口忽然不那么堵得慌了。

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把裝滿花瓣的錦袋放進那個新挖的小土坑里。泥土濕軟，沾了她一手。指尖冰涼，可心里卻奇異地暖和了些。

就在這時，身后傳來"噗通噗通"的腳步聲，踩在積水洼里，濺起一片泥水。

林黛玉嚇了一跳，猛地回過頭。

只見石猴頂著片巨大的芭蕉葉，手里還抓著串剛摘的桑椹，正大步朝她走來。青布褂子的下擺全濕透了，緊緊貼在腿上，走路帶起一陣風(fēng)聲。

"林妹妹！可算找著你了！"石猴把芭蕉葉往頭上一掀，露出那張被雨打濕的臉，眼睛亮晶晶的，"紫鵑姑娘說你往這邊來了，大雨天的，你咋一個人在這兒？"

林黛玉趕緊站起身，攏了攏被風(fēng)吹亂的頭發(fā)，臉上飛起一抹紅暈。也不知是羞的還是冷的。

"我..."她低下頭，看著自己沾了泥的指尖，"我來看看花兒。"

石猴幾步走到她身邊，眼睛掃過那個剛堆好的小土冢，又看看散落在地上的花瓣，眉頭一下子就皺起來了。

"看花兒？"他撓撓頭，一臉不解，"看花兒干啥哭鼻子？這花謝了就謝了唄，明年開春又會長出來的。俺花果山的桃花，開得比這好看多了，紅艷艷的一片，能映紅半邊天！"

林黛玉被他直白的話逗得"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眼淚卻跟著掉了下來。又是哭又是笑的，樣子有些可憐。

"你不懂..."她用袖子擦了擦眼睛，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這花兒...跟你花果山的不一樣。"

石猴看著她紅紅的眼睛，突然就不說話了。他蹲下身，撿起一片被雨水打濕的桃花瓣，捏在指尖捻了捻?；ò贶涇浀模瑵駶竦刭N在指腹上，像極了五百年前滴在他額頭的那滴甘露。

心口猛地一縮。

"俺是不懂你們這些文人墨客的彎彎繞繞。"石猴站起身，突然擼起袖子，"但俺知道，要是不想讓它謝，就有不讓它謝的法子！"

說著，他就抬起手，指尖金光一閃。

"不可！"林黛玉大驚失色，想也沒想就撲過去抓住他的手腕。她的手很軟，很涼，帶著雨水的濕氣。

石猴被她抓得一愣，手上的金光瞬間就收了回去。

"你干啥？"他看著林黛玉，一臉疑惑。

"使不得！萬萬使不得！"林黛玉急得臉都白了，緊緊抓著他的手腕不放，"花草有花草的命數(shù)，怎么能強行逆天而行？"

"逆天？"石猴挑了挑眉，"俺老孫當(dāng)年連天宮都敢鬧，還怕逆這點小事？"

"那不一樣！"林黛玉使勁搖頭，鬢邊的珠花跟著晃動，"天要下雨，花要凋謝，本就是自然常理。強留只會害了它們！"

"害？"石猴像是聽到了什么笑話，"俺老孫想護著的東西，哪有'害'這一說？當(dāng)年俺花果山上的桃樹，哪棵不是被俺照顧得好好的？刮風(fēng)了俺給它們擋著，下雨了俺給它們遮著，連蟲子俺都親手捉！"

林黛玉看著他急赤白臉的樣子，突然就笑了。眼淚還掛在臉上，可嘴角卻揚了起來，像雨后初晴的彩虹，又好看又讓人心疼。

"你看這青石上的字。"她拉著石猴的手腕，把他帶到岸邊那塊刻著"落花流水"的石頭旁，"這四個字，說的就是世間常態(tài)?；ㄩ_花落，人之常情，何苦強求？"

石猴盯著那四個字，又看看林黛玉被雨水打濕的睫毛，突然就明白了什么。他反手輕輕握住林黛玉的手，指腹摩挲著她冰涼的指尖。

"花開花落俺管不著。"他的聲音很低，卻擲地有聲，"但俺老孫護著的人，天也別想帶走！"

林黛玉的心猛地一跳，像是被什么東西撞了一下。她抬起頭，撞進石猴那雙亮晶晶的眼睛里。那里面沒有算計，沒有虛偽，只有滿滿的真誠和一絲...她看不懂的固執(zhí)。

"你..."她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么。臉頰燙得厲害，像是有團火在燒。

就在這時，遠(yuǎn)處傳來紫鵑焦急的呼喚聲："姑娘！林姑娘！您在哪兒呢？雨這么大，快跟我回去吧！"

石猴趕緊松開手，像被燙到一樣。他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地轉(zhuǎn)過身，假裝看風(fēng)景。

林黛玉也紅著臉低下頭，小聲道："我該回去了。"

"嗯。"石猴點點頭，突然像是想起什么，從懷里掏出個用油紙包著的東西，塞到林黛玉手里，"這個給你。"

林黛玉捏了捏，是溫?zé)岬?。她打開油紙一看，里面是幾個還冒著熱氣的烤紅薯，香噴噴的。

"你..."她抬起頭，看著石猴黝黑的臉，心里暖洋洋的。

"快拿著吧，趁熱吃。"石猴咧嘴一笑，露出兩顆尖尖的小虎牙，"俺去那邊給你摘幾個好桃，保證比你們府里的甜！"

說完，他三兩步就躥上了旁邊的桃樹，驚起一片桃花雨。粉紅色的花瓣紛紛揚揚地落下來，飄了林黛玉一身。

林黛玉站在桃花雨中，手里捧著熱乎乎的烤紅薯，看著樹上那個靈活的身影，突然就笑了。眼淚還在眼眶里打轉(zhuǎn)，可嘴角卻揚得高高的。

她小心地從袖袋里掏出那張石猴寫的詩箋，輕輕展開。雨絲落在紙上，暈開了墨跡。她蹲下身，把詩箋小心翼翼地埋進花冢旁的泥土里。

"花魂永駐..."她對著小土冢輕聲說道，"人心...亦然。"

遠(yuǎn)處，石猴坐在桃樹枝頭，遠(yuǎn)遠(yuǎn)地望著那個小小的身影。他從耳朵里掏出金箍棒，迎風(fēng)一晃，變成根繡花針大小。他用針尖在旁邊的青石上輕輕一劃，四個歪歪扭扭的大字便浮現(xiàn)出來——"花魂永駐"。

石猴滿意地拍拍手，一個筋斗翻上云端。他從懷里掏出個小小的玉凈瓶，往葬花冢的方向輕輕一倒。幾滴甘露從天而降，悄無聲息地滲入泥土里。

"三界之內(nèi)，俺老孫護著的人，誰也傷不了。"他對著大觀園的方向低聲說道，眼神堅定，"天規(guī)又如何？天命又怎樣？俺老孫想做的事，還沒有做不成的！"

說完，他化作一道金光，消失在云層里。只留下那片桃花林，在細(xì)雨中靜靜矗立。葬花冢旁的青石上，"花魂永駐"四個字在雨水的沖刷下，越發(fā)清晰起來。

林黛玉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那個小小的土冢，轉(zhuǎn)身朝紫鵑呼喚的方向走去。雨還在下，可她的腳步卻輕快了許多。手里的烤紅薯熱乎乎的，一直暖到心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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