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統(tǒng)八年秋,金陵城**
霜降剛過,金陵城的梧桐葉在寒風中簌簌飄落,仿佛為這座古都披上一層斑駁的嫁衣。馬秀英身著素青長袍,腰間佩劍的穗子隨風輕晃,眉間英氣如刃,卻又在望向城下沸騰街巷時柔和幾分。二十歲的朱元璋身披鐵甲,跟在她的身后,掌心始終握著她的指尖,仿佛要將她身上滲出的涼意盡數(shù)捂熱。
“重八你看,這金陵城比濠州大了三倍有余?!瘪R秀英立于城頭,金陵的秋色盡收眼底。城下,百姓們正肩扛糧袋、手持火銃,在鐵犁社的赤旗下穿梭如潮。商戶們忙著重新張掛店招,農人則蹲在路邊丈量新分得的田契,孩童們追逐著繡有耕牛麥穗的布風箏,笑聲清脆如鈴?!皬慕裢?,這里便是咱們的后方?!?/p>
朱元璋緊了緊握住她的手:“秀英,有你在此,何愁后方不穩(wěn)?!彼哪抗鈷哌^街巷,忽然一頓,“那是...張氏?”
城下,張氏正抱著襁褓中的嬰孩站在總局接應的馬車前。她鬢角已染霜色,卻難掩眉眼間的慈愛。馬車旁的差役們恭敬垂首,分明是馬秀英早先安排的接應隊伍。馬秀英的眸中驟然泛起漣漪,快步走下城樓。
“母親。”她接過襁褓,指尖輕觸嬰孩柔嫩的臉頰。嬰孩酣睡未醒,小臉泛著健康的紅暈,襁褓一角繡著“茗萱”二字。張氏抹了抹眼角:“這孩子生在八月,取名茗萱,望她如茶香清冽,在這亂世也能平安順遂?!?/p>
馬秀英將嬰孩輕輕擁入懷中,轉身望向朱元璋。后者早已命人備好暖轎,又親自扶她登轎。轎簾垂下時,她忽而低語:“重八,你說茗萱會看到一個怎樣的天下?”
次日清晨,總局議事廳內燭火通明。案頭擺著新擬的《鐵犁公社革命治安令》,墨跡未干的告示旁堆疊著各地呈報的土地清冊。朱元璋執(zhí)筆勾畫,馬秀英則立于輿圖前,指尖劃過連成片的赤色區(qū)域:“治安乃立社之本。若后方不穩(wěn),前線將士何以安心?”
劉伯溫撫須沉吟:“局使夫人所言極是。只是這治安之策,須得與舊制截然不同方能立威?!瘪R秀英眸中精芒驟亮:“舊制靠衙役威壓,新策當倚民心自守。我欲在革命區(qū)遍設治安維持會,由平民、商戶、中農、中產者、學生共組之。糾紛先調解,再巡查,終仲裁,勿使民怨積于暗處?!?/p>
朱元璋擲筆而起:“好!此策如織網,疏而不漏。鄉(xiāng)設調解堂,縣設巡查隊,府設仲裁庭,層層相扣!”廳內眾人紛紛附和,唯有河南分社呈報忽至——世豪殘黨暗結“黑鐮會”,夜襲三處治安堂,調解員盡數(shù)遇害。
馬秀英拍案而起,劍鞘撞地發(fā)出冷響:“此乃對民心的挑釁!傳令李開芳,率赤田軍清剿黑鐮,同時增訓治安會自衛(wèi)隊!我要親自去河南,讓那些殘黨看看,鐵犁社的治安不是紙糊的!”
月余鏖戰(zhàn),河南的夜色再未安寧。馬秀英身披玄甲,率巾幗營夜巡鄉(xiāng)野。黑鐮會的暗哨接連被拔除,殘黨首領在逃竄中被農人自衛(wèi)隊擒獲。她立于被焚毀的調解堂廢墟前,聲如驚雷:“殺一人,我鐵犁社立十堂!黑鐮敢來,便葬于此!”話音未落,百姓們已自發(fā)重建堂舍,梁柱間釘著嶄新的“鐵犁護民”匾額。
金陵總局內,新政如火如荼推行。商戶李掌柜當選巡查隊長,每日率隊巡察市井,肅清欺行霸市之徒。鄉(xiāng)間調解堂里,老儒王先生執(zhí)筆記錄糾紛,農人與佃戶爭田界的矛盾竟在半個時辰內和解??h仲裁庭的首案更令人咋舌:一商戶與農人因糧價爭執(zhí),學生仲裁員引《鐵犁稅令》與新訂的《市易公約》,判得雙方心悅誠服。
“從前衙役索賄,如今自護商鋪,稅輕事明,這才是活路!”李掌柜在巡查日志上重重寫下這句話,墨跡洇透紙背。而總局的密報卻顯示,黑鐮殘黨已滲入應天周邊,暗殺名單上竟有馬秀英之名。
“夫人不可輕涉險地!”差役們跪諫,馬秀英卻冷笑:“正要讓那些鼠輩知道,鐵犁社的治安令不是寫在紙上的!”她抽劍出鞘,劍鋒映著輿圖上蔓延的赤色,“傳令下去,治安會每鄉(xiāng)增設哨塔,商戶聯(lián)防,農人輪守。凡捕黑鐮者,賞田十畝!”
冬雪紛飛時,金陵的治安網已成鐵壁。商戶聯(lián)防隊擒獲冒充差役的奸細,農人哨塔截獲私運兵器,學生仲裁庭連斷三起世豪余黨煽動案??偩值慕輬箢l傳,朱元璋撫著茗萱的搖籃輕笑:“秀英布的這局,連世豪的鬼影子都無處遁形?!?/p>
除夕夜,金陵總局內燈火通明。馬秀英抱茗萱立于窗邊,看著街巷間燃起的萬家燈火。朱元璋將新擬的《治安擴策》遞與她:“秀英,這擴策欲將治安會推至未革命區(qū),如何?”她指尖劃過“商戶參政”“學生監(jiān)稅”等條款,眸中映著燭火:“民心所向,便是大勢。待治安如經緯織遍天下,何懼世道不新?”
遠處,嬰孩的啼哭忽然化作笑聲,清脆如銀鈴。這笑聲,似在預告一個即將顛覆舊世的黎明。
**(第八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