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shù)铝铡ね郀柤铀沟氖种讣贝俚厍么蛑较虮P，雨刷在擋風(fēng)玻璃上拼命擺動，卻依然跟不上雨水的節(jié)奏。??

“這條路平時連個拖拉機都沒有，怎么今天一下雨就有這么多車？！”她咬著牙抱怨，脖子伸得老長，試圖看清前面的情況。??

可惜的是，除了模糊的紅色剎車燈光，瑪?shù)铝帐裁匆部床磺濉?

“他們都停在那里干什么？為什么不往前開？！”她拍了下喇叭，聲音淹沒在雨聲中。??

“見鬼！”她猛地把頭探出窗外，雨水立刻打濕了她如棉花糖般柔軟的灰白色卷發(fā)。她沖著前面的黑色轎車大喊：“喂！你們倒是走??！動啊，往前開！”??

回應(yīng)瑪?shù)铝盏氖谴似鸨朔能嚴(yán)嚷?，期間還夾雜著幾聲叫罵，當(dāng)然——這不是針對瑪?shù)铝盏摹?/p>

她把頭縮回車?yán)铮晁樦陌l(fā)梢滴落在坐墊上?！半y道全英國只有這條路可以開車了嗎？”她抱怨著，伸手去擰空調(diào)旋鈕，希望能吹點暖風(fēng)驅(qū)散車內(nèi)的濕冷，可旋鈕松垮垮地轉(zhuǎn)了幾圈，出風(fēng)口吹出了強勁的冷風(fēng)。

“哦，這玩意也是壞的？！”瑪?shù)铝贞P(guān)掉了空調(diào)，轉(zhuǎn)而打開了車載廣播。電臺倒是沒有壞，但在雨里似乎收不到信號，一直發(fā)出滋啦滋啦的聲音。

“樹葉轉(zhuǎn)黃～天空灰藍～我散著步～在一個冬日里……”

車內(nèi)突然傳出音樂聲，而且很顯然，這音樂絕不會是那個滋滋作響的電臺發(fā)出的，瑪?shù)铝张ゎ^，看向后排座位。

“只是個隨身聽，叔母，放個音樂放松一下?！?/p>

瑪?shù)铝账闪艘豢跉?“剛剛真是把我嚇了一跳，埃比尼澤?！?/p>

“抱歉，瑪?shù)铝帐迥??！?/p>

和四年前相比，埃比尼澤·瓦爾加斯的個頭躥高了不少，柔順的淺棕色長發(fā)垂至肩頭，面容出落得愈發(fā)清秀。只是眉宇間那抹憂郁的神情依然如舊。

他蜷在后座，裹著件結(jié)實的灰色帆布風(fēng)衣。兩個鼓鼓囊囊的紙箱堆在旁邊，塞滿了舊課本和鉛筆、一袋用掉了一小半的貓砂、還有胡亂堆在一起的相框和褪色圍巾之類的物件。

雨點猛烈地敲擊著車頂，窗外的車?yán)嚷暫徒辛R聲此起彼伏，廣播里突然傳來斷斷續(xù)續(xù)的播報聲，看來是突然有了信號：??

"……金屬樂隊的專輯《駕馭閃電》取得了空前成功，目前全部售空，價格已經(jīng)提高到了原價的10倍……肯特地方……中部高速公路暫時封閉，具體解封時間等待官方消息……暴雨預(yù)警，在未來一小時……滋啦滋啦——唐寧街方面——"?

"——仍然在逃，警方呼吁注意可疑人物——滋啦滋啦……大西洋航運，美好的豪華游輪和加勒比風(fēng)——"??

"……讓我們轉(zhuǎn)向洛杉磯，奧運會開幕式正在……美國隊入場，我們聯(lián)系一下……滋啦滋啦……稍后再次連線"?

"……滋滋滋滋……"??

廣播斷斷續(xù)續(xù)的講了幾句，時而被電流聲所打斷。最終，信號完全的消失，車內(nèi)只剩下雨刷機械的擺動聲和《加州夢》。

這樣的天氣連電臺都不能讓人順心隨愿，不過好消息是瑪?shù)铝諆扇怂诘能嚵鏖_始緩緩蠕動起來，看樣子是前方的未知擁堵問題已經(jīng)得到了妥善的解決。

“好極了，他們終于是動起來了，”瑪?shù)铝蛰p輕踩了一下油門，“謝天謝地，他們不打算在這里吃晚飯……順便問一下，埃比尼澤，廣播里的那個專輯你買了沒？現(xiàn)在肯定賣沒了?！?/p>

“沒買到?！卑１饶釢蓢@了口氣。

“這不應(yīng)該啊，”瑪?shù)铝諏④囬_到了一條小路上，兩邊是被雨霧籠罩的樹林和牧場，“你昨天沒有打電話訂購？”

“沒有，你忘了嗎？電話線老化斷掉了，現(xiàn)在還在修呢?！?/p>

外面的雨下的更大了，瑪?shù)铝丈焓终{(diào)快了雨刷器的擺動頻率:“真糟糕，我們只能等幾天看會不會重售了?！?/p>

“沒關(guān)系，”埃比尼澤從風(fēng)衣口袋里掏出一顆牛奶糖，剝開糖紙扔進嘴里，“沒有金屬樂隊的，我送張披頭士的專輯過去就好了?！?/p>

————————————————————

大概過了10分鐘后，車子拐進由金色渡鴉和銀色橄欖葉裝飾的鑄鐵大門，雨霧中是一個燈火通明的氣派三層大宅子，大門前的空地上停著一輛綠色的賓利轎車。

“好了，埃比尼澤，幫我盯著后面，”瑪?shù)铝辗怕塑囁?，“慢……慢……再來一點……”

“停！”車子猛的剎住，埃比尼澤扭過頭了，“這次沒撞上花壇。”

“說的是，看來以后出門要帶個孩子幫我看著點車后，”瑪?shù)铝臻_玩笑地說，“這樣我就能完美停車了。現(xiàn)在，小紳士，戴上帽子，跑回去叫你叔叔帶著傘來接我，順便泡兩杯熱可可?！?/p>

“還有別的嗎？”

“我的那杯要加肉桂?！?/p>

埃比尼澤點點頭，抓起旁邊的舊報童帽沖向了雨中?，?shù)铝湛粗馍谋秤跋г陂T內(nèi)，順手?jǐn)Q上了手剎。雨點噼里啪啦地打在車頂上，遠方傳來轟隆隆的雷聲。瑪?shù)铝兆谲嚴(yán)锏攘私?0分鐘，可依然沒等到來接她的人。

瑪?shù)铝战K于等得不耐煩了。雨點敲打車頂?shù)穆曇粼絹碓郊保忾_安全帶，推開車門沖進了雨中。

冰涼的雨水立刻打濕了她的頭發(fā)和衣領(lǐng)，用來擋雨的幾張單薄的報紙也很快被風(fēng)吹飛。她沖進門廳，關(guān)上厚實的橡木大門，喘著氣喊了一聲：“有人嗎？”

空曠的大廳里靜的出奇，只有老式掛鐘的滴答聲回應(yīng)她。瑪?shù)铝彰撓聺裢傅耐馓?，找了條干毛巾擦干頭發(fā)上的水珠。決定去廚房看一看。

她隱約聽到了有人說話，越靠近廚房，說話的聲音就越清晰。在廚房門外，她聞到了熱可可的甜香氣息，還聽到了丈夫杰克的低沉聲音?！袄潇o點，小伙子，冷靜！我們用不著動拳頭，是不是？”

“埃比尼澤！杰克！”瑪?shù)铝彰偷耐崎_廚房的門，“你們在干什——哦——”

廚房里的一番景象真是令她意外。

餐廳中央的長條餐桌上，一杯熱可可正冒著裊裊白氣，里面插著一根肉桂棒；埃比尼澤正站在桌邊，雙手撐著桌子，臉色漲紅，身上的襯衫皺皺巴巴；瑪?shù)铝盏恼煞蚪芸诉d——一個有著淺棕色短發(fā)、留著整齊小胡須的高大男人——緊緊拽著埃比尼澤的胳膊。似乎下一秒，埃比尼澤就會掙脫杰克遜的束縛，朝著長桌對面的人撲過去。

而在長桌的對面——

“哦，剛剛我還沒看清，”瑪?shù)铝章冻鲆桓弊I諷的表情，“這不是我們風(fēng)流的勞倫斯公子嗎？”

“嗨，瑪?shù)铝?，”勞倫斯端起面前的熱可可抿了一口，露出一個略顯疲憊的笑容：“好久不見。”

勞倫斯·瓦爾加斯坐在長桌的另一頭，他身上的衣服被明顯的撕扯過，扣子都掉了幾顆。他和杰克遜長得差不多，無非頭發(fā)要更長一點，胡子更亂一點，還有鼻子更紅一點。

“對，確實挺久的，四年了吧，”瑪?shù)铝绽淅涞卣f，雙手抱胸靠在門框上，“所以，花花公子先生，什么風(fēng)把你從美國吹回來了？”

“我嘛，自然是回來給媽媽過生日的?！?/p>

“真的嘛，我怎么不太信？”

“真的，順便看看孩子，4年沒回來過，法比安和韋伯斯特估計都不認(rèn)識我這個爸爸，”勞倫斯的目光掃過餐廳，最終落在埃比尼澤身上，嘴角扯出一個笑，“——對了，埃比尼澤——”

一張用黑色包裝紙包裹的專輯唱片滑過桌面，金屬貼紙在燈光下泛著冷光，精準(zhǔn)地停在埃比尼澤面前。??

“我聽說你喜歡搖滾樂，重金屬這類玩意，”勞倫斯的手指在封面上敲了敲，“回英國前在紐約買的，《駕馭閃電》，店員說現(xiàn)在很火，不知道你……”

埃比尼澤盯著封面上的骷髏與閃電，指尖輕輕擦過邊緣，然后——??

唱片狠狠砸進垃圾桶，包裝紙發(fā)出刺耳的摩擦聲。??

“我不聽重金屬，”埃比尼澤的聲音像刀鋒刮過玻璃，“就算聽，也不會要你的東西?！彼鹧邸?/p>

“怕這東西臟了我的手?！?/p>

勞倫斯的笑容僵在臉上，右手仍懸在半空，無名指上的戒痕在燈光下白得刺眼。??

“對了，瑪?shù)铝铡苯芸诉d清了清嗓子，目光在緊繃的空氣中游移，試圖用閑聊的語調(diào)撬開凝固的氣氛，“孩子們呢？今天怎么沒見著——”

“你他媽跟誰說話呢？！”勞倫斯猛地拍桌而起，震得餐盤哐當(dāng)作響。埃比尼澤剛才的舉動像根火柴，徹底點燃了他眼底積壓的怒火。??

他一把扯下腰帶，金屬扣在燈光下閃著冷光:“今天非得讓你知道誰是你老子！”

埃比尼澤掙開杰克遜阻攔的手，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聲響?！皝戆?！”他尖聲喊道，稚嫩的嗓音因憤怒而顫抖，“最好直接打死我！”

瑪?shù)铝諑缀跏菗溥^去按住侄子伸向壁爐的手。另一側(cè)，杰克遜死死攔住勞倫斯，西裝袖口在撕扯中繃出線頭。??

“你們這是在干什么？演馬戲嗎？”

一道冷峻的聲音驟然刺破混亂。??

餐廳門口立著一位老人，每一根銀白色的發(fā)絲都像用標(biāo)尺丈量過般整齊。剪裁考究的西裝領(lǐng)口別著幾枚徽章，胸前的口袋露出一截金表鏈。

“都給我住手！立刻！”

雷蒙德·瓦爾加斯的嗓音并不高，但效果卻異常的有用。撥火鉗當(dāng)啷墜地，皮帶滑落腳邊。雷蒙德鏡片后的目光緩緩掃過每個人，最后定格在勞倫斯的臉上。??

“看來我回來得正是時候。”他松開領(lǐng)帶結(jié)，隨手將領(lǐng)帶搭在椅背上，目光掃過房間里的每個人，“看樣子，還給我準(zhǔn)備了些驚喜?！?/p>

“爸爸……”杰克遜從地板上站起身，試圖解釋。

“不必多說?！崩酌傻绿执驍嗔怂曇衾飵е蝗葜靡傻耐?yán)，“我自己會弄清楚。孩子們在哪？”

瑪?shù)铝战舆^話頭：“媽媽帶他們?nèi)⒓铀肮适聲?，麥斯威爾先生和太太也一起去的，要晚些才能回來?！?/p>

“啊，對，其他人都休假了。”雷蒙德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隨即話鋒一轉(zhuǎn)，“瑪?shù)铝?，你和埃比尼澤先在樓下待著。杰克遜，勞倫斯，你們跟我上樓，有些事需要單獨談?wù)??！?/p>

“我也要去?！卑１饶釢烧苏骂I(lǐng)，目光堅定地看向雷蒙德。

“不用了，埃本，”面對埃比尼澤，雷蒙德放緩了語，“你留在樓下看看電視不好嗎？”

“不，爺爺?！卑１饶釢傻哪抗馊缋闵湎蛏裆话驳膭趥愃梗蛔忠活D地說：“我必須上去。而且——”他死死的盯著略顯心虛的勞倫斯，“我有很多問題，要好好請教請教——”他憋了幾秒才說出那個明顯不愿意說的詞，“——爸爸?！?/p>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