倫敦蘇活區(qū)的深夜,喧囂漸息,只余下霓虹燈不知疲倦地閃爍,將潮濕的街道染成一片迷離的夢境。第七層的管理者,約克·內(nèi)爾,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幽靈,悄然出現(xiàn)在暮靄酒吧緊閉的后門處。
他穿著一身與周遭環(huán)境格格不入的、筆挺的深灰色西裝,只是沒打領(lǐng)帶,襯衫最頂端的紐扣解開了兩顆,露出一小截線條清晰的鎖骨。淡灰色的頭發(fā)一絲不茍地梳向腦后,深灰色的眼眸在夜色中顯得越發(fā)冰冷銳利,卻隱隱透著一絲……做賊心虛的緊繃。
他確認(rèn)四周無人,指尖微不可察地一動,一抹極淡的銀灰色流光閃過——并非破壞,而是以一種精妙的引律技巧,無聲地解開了門鎖內(nèi)部復(fù)雜的機(jī)械結(jié)構(gòu)。動作嫻熟得仿佛練習(xí)過無數(shù)次。
“咔噠”一聲輕響,在萬籟俱寂中清晰可聞。
約克的心跳漏了一拍,屏息凝神側(cè)耳傾聽。門內(nèi)沒有任何動靜,只有酒吧本身固有的、低沉的能量流動聲,以及……遠(yuǎn)處樓上,克里斯那平穩(wěn)悠長的呼吸聲——通過極其細(xì)微的能量波動傳遞而來,昭示著其主人正處于深沉的睡眠中。
他稍稍松了口氣,像一只警惕的貓,悄無聲息地推門閃身而入,又迅速將門恢復(fù)原狀。
暮靄酒吧內(nèi)部一片黑暗,只有安全出口微弱的綠光和吧臺后方酒柜里點綴的裝飾燈帶提供著些許照明??諝庵袕浡蛞箽埩舻?、混合了煙酒、檸檬清潔劑和昂貴木材的氣息,熟悉得令人心悸。
約克沒有開燈,憑借著“夢想家”優(yōu)異的夜視能力和對這里布局的熟悉,他精準(zhǔn)地繞過散落的桌椅,目標(biāo)是——廚房區(qū)域那個巨大的雙開門商用冰箱。
他的腳步輕得幾乎沒有聲音,踩在老舊木地板上,卻仿佛能聽到自己胸腔里過于活躍的心跳。為了那碗被克里斯特意“留著”的、艾維斯出品的莓果冰淇淋,他居然像個蹩腳的小偷一樣,深夜?jié)撊胱约骸跋聦佟奔妗八缹︻^”兼……某種難以定義關(guān)系者的地盤。
荒謬。恥辱。
但……那碗冰淇淋的影像,連同克里斯那條欠揍的訊息,在他腦海里盤旋了一整天,像一只不斷撓著心尖的貓爪。那種濃郁奶香混合酸甜莓果、再配上酥脆杏仁片的口感……他幾乎能想象到它在舌尖融化的美妙感覺。
尤其是,在批閱了堆積如山、枯燥乏味的報告,呵斥了幾個愚蠢的下屬,又獨自面對了第七層永恒不變的冰冷夜景之后,這種對甜食的渴望變得尤為尖銳難耐。
他終于挪到了冰箱前。巨大的不銹鋼門板在微光下泛著冷冽的光澤。他再次側(cè)耳傾聽,樓上的呼吸聲依舊平穩(wěn)。
很好。
他伸出手,握住冰冷的門把手,輕輕用力——
“咔。”
冰箱門密封條被拉開的聲音在寂靜中顯得格外突兀。
幾乎就在同一瞬間!
“啪!”
廚房頂燈毫無預(yù)兆地亮起,冷白色的光線瞬間驅(qū)散了所有黑暗,將約克和他面前打開的冰箱門照得一清二楚!
約克的背脊瞬間僵直,整個人如同被施了定身術(shù),連握著門把的手指都凝固在了原地。一股熱血猛地沖上頭頂,又迅速回落,讓他的臉色在燈光下顯得有些蒼白,只有耳根不受控制地迅速漫上紅暈。
他不用回頭,也能感覺到那個熟悉到骨子里的、帶著戲謔和慵懶的強(qiáng)大存在感,正出現(xiàn)在廚房門口。
“嘖嘖嘖,”克里斯·埃利斯的聲音響起,拖著長腔,帶著剛睡醒的沙啞和毫不掩飾的笑意,“讓我看看這是誰家走丟的漂亮貓咪,大半夜不睡覺,跑到我的冰箱里來覓食?”
約克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試圖將那股強(qiáng)烈的、想要原地消失或者轉(zhuǎn)身給那張討厭的臉一拳的沖動壓下去。他沒有回應(yīng),也沒有轉(zhuǎn)身,只是維持著打開冰箱門的姿勢,仿佛只要他不動,就能假裝這一切沒有發(fā)生。
克里斯慢悠悠地踱步過來,身上只隨意套著一件深黑色的絲質(zhì)睡袍,帶子系得松松垮垮,露出大片結(jié)實的胸膛和腹肌。淺棕色的短發(fā)有些凌亂,下巴上的胡茬看起來更加明顯,那雙青草綠色的眼睛卻亮得驚人,如同發(fā)現(xiàn)了什么極其有趣的珍寶,上下打量著約克僵硬的背影。
“嗯?怎么不說話?”克里斯停在他身后一步遠(yuǎn)的地方,灼熱的呼吸幾乎要噴到約克的后頸,“第七層的管理者閣下,什么時候添了夢游的毛病?還專門夢游到我家廚房?”
他的目光越過約克的肩膀,落在冰箱內(nèi)部,準(zhǔn)確地定格在那碗用精致玻璃碗盛著、覆蓋著保鮮膜、點綴著鮮紅莓果和金黃杏仁片的冰淇淋上。
“哦——”他故意拉長了聲音,恍然大悟般,“原來是沖著這個來的?早說啊,想吃就說嘛,何必偷偷摸摸的?跟做賊一樣?!彼恼Z氣里的笑意濃得幾乎要溢出來,“還是說……我們冷冰冰的約克閣下,就喜歡這種……刺激的調(diào)調(diào)?”
約克的指尖掐進(jìn)了掌心,指甲幾乎要嵌進(jìn)肉里。他能感覺到克里斯的目光如同實質(zhì),在他背上燒灼,充滿了玩味和洞察一切的惡劣。他該死的甚至能聞到對方身上傳來的、淡淡的威士忌和雪茄的后調(diào),混合著剛沐浴過的清爽氣息。
恥辱感如同沸騰的巖漿,在他冰冷的軀殼下洶涌。但他依舊強(qiáng)撐著,不肯轉(zhuǎn)過身,也不肯發(fā)出一點聲音,仿佛一座沉默的、負(fù)隅頑抗的冰山。
克里斯等了幾秒,見約克依舊毫無反應(yīng),只是背影繃得更緊,低低地笑了起來。他忽然伸出手,并非去碰約克,而是直接探向冰箱內(nèi)部,精準(zhǔn)地取出了那碗冰淇淋。
冰涼的玻璃碗壁瞬間接觸到他溫?zé)岬闹讣猓Y(jié)出細(xì)小的水珠。
“既然來了,”克里斯拿著冰淇淋,在約克眼前晃了晃,語氣輕快,“那就別客氣了?要不要我給你找個勺子,坐下來慢慢吃?雖然我個人覺得,直接用手抓著吃可能更符合你現(xiàn)在的……氣質(zhì)?”
約克終于有了反應(yīng)。
他猛地轉(zhuǎn)過身,深灰色的眼眸里像是結(jié)著萬載寒冰,銳利地射向克里斯,如果目光能殺人,克里斯此刻已經(jīng)被千刀萬剮。但他的耳根卻紅得透徹,與他冰冷的表情形成極度反差。
他依舊緊抿著唇,一言不發(fā),只是伸出手,動作快得幾乎帶起殘影,一把從克里斯手中奪過了那碗冰淇淋。
動作粗暴,甚至有些惡狠狠的,仿佛搶的不是一碗甜品,而是什么至關(guān)重要的戰(zhàn)利品。
克里斯挑眉,好整以暇地看著他,青草綠色的眼睛里充滿了期待,似乎在等待約克惱羞成怒的咒罵。
然而,下一秒——
約克周身空氣極其輕微地扭曲了一下,一抹極其隱晦而強(qiáng)大的銀灰色引律波動一閃而逝!
幾乎是同一瞬間,他的身影如同被橡皮擦掉一般,憑空消失在了原地!
沒有留下任何話語,甚至沒有再多看克里斯一眼。
只有冰箱門還敞開著,冷氣絲絲縷縷地向外飄散,以及……克里斯手中徒留的、剛才接觸玻璃碗時留下的一絲冰涼濕意。
克里斯:“……”
他保持著伸手的姿勢,愣了兩秒,看著約克消失的地方,空蕩蕩的廚房只剩下他一個人和嗡嗡作響的冰箱。
隨即,他爆發(fā)出了一陣難以抑制的大笑,笑聲低沉而愉悅,在空曠的廚房里回蕩,甚至驚動了樓下某只睡夢中的黑貓。
“哈哈哈哈哈……操!”他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扶著冰箱門才站穩(wěn),“真他媽行!用引律瞬移跑路……就為了偷一碗冰淇淋?!約克·內(nèi)爾!你他媽真是……哈哈哈哈!”
他簡直無法形容此刻的心情。這只漂亮的冰山貓咪,怎么能一次又一次地突破他對“有趣”的認(rèn)知下限?這種幼稚又倔強(qiáng)、冰冷又貪嘴的反差,簡直讓他愛不釋手。
笑了好一會兒,克里斯才慢慢止住。他抹了抹眼角笑出的淚花,青草綠色的眼眸望向第七層的大致方向,嘴角勾起一個極其玩味的弧度。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我的漂亮貓咪……”他低聲自語,指尖微微一動,一縷極其淡薄、幾乎無法察覺的青色引律能量,如同無形的絲線,悄然穿越了維度壁壘,追隨著約克離去的方向而去。
……
第七層,管理者私人休息室。
約克的身影伴隨著微弱的銀灰色光暈出現(xiàn)。他依舊保持著搶奪冰淇淋的姿勢,手里緊緊捧著那只冰冷的玻璃碗,心跳如擂鼓,呼吸還有些不穩(wěn)。
確認(rèn)自己已經(jīng)回到絕對安全、絕對私密的地盤后,他緊繃的神經(jīng)才驟然松弛下來,后背幾乎被一層薄汗浸濕。
該死的克里斯·埃利斯!
他居然……他居然就那么站在那里,等著看自己出丑!
約克走到沙發(fā)邊,重重坐下,將冰淇淋碗放在茶幾上,盯著那誘人的色澤,仿佛在盯著不共戴天的仇人。
都是因為這玩意兒!
他咬牙切齒地撕開保鮮膜,拿起旁邊早已備好的銀質(zhì)小勺,惡狠狠地舀了一大勺,塞進(jìn)嘴里。
冰涼甜潤、奶香濃郁、莓果的酸甜和杏仁片的酥脆瞬間在口腔中炸開,完美地?fù)嵛苛宋独?,也奇異地平息了他胸腔里翻騰的怒火和羞恥。
“……嗯。”他極輕地、幾乎無法察覺地哼了一聲,緊蹙的眉頭微微舒展,又舀了一勺。
這一次,他放慢了速度,細(xì)細(xì)品味著那細(xì)膩絲滑的口感和層次豐富的風(fēng)味。冰冷的溫度刺激著口腔,卻帶來一種別樣的滿足感。他吃得極其專注,甚至無意識地微微瞇起了眼睛,長長的淺灰色睫毛垂下,在眼瞼下方投下小片陰影。嘴角沾上了一點粉紅色的莓果醬汁,他也渾然不覺。
吃到一半,他似乎覺得有些礙事,伸手松開了襯衫最頂端的另一顆紐扣,露出了更多的脖頸線條。那副冰冷禁欲的姿態(tài)在獨處時稍稍融化,流露出一種近乎慵懶的饜足感。
像一只終于得到了心愛零食、躲在安全角落里愜意享用的貓,卸下了所有防備。
他甚至無意識地伸出舌尖,輕輕舔過唇角,將那一點莓果醬汁卷入口中,然后又意猶未盡地舔了舔下唇。
這一切,分毫不差地落入了遙遠(yuǎn)暮靄酒吧中,克里斯·埃利斯的“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