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名情毒

克里斯把托盤推到他面前。食物很清淡，是熬得軟爛的燕麥粥，烤得恰到好處的吐司，還有一杯溫牛奶。

“吃吧?！笨死锼棺谒麑γ妫种鈸卧谧郎?，好整以暇地看著他，仿佛在觀賞什么有趣的表演。

約克扭過頭，用后腦勺對著克里斯。“不吃。”聲音悶悶的。

“不吃？”克里斯挑眉，“難道要像上次那樣，讓我‘喂’你？”

約克的身體猛地一僵，想起上次被嘴對嘴喂酒的恐怖經(jīng)歷，耳根瞬間紅透。他狠狠地瞪了克里斯一眼，最終還是極其不情愿地、笨拙地拿起對他來說過大的勺子，舀了一勺燕麥粥，塞進(jìn)嘴里。動作帶著明顯的賭氣成分。

然而，食物入口的瞬間，空虛的胃部傳來了誠實的需求。他餓極了。盡管臉上依舊是一副冷若冰霜的表情，但進(jìn)食的速度卻不自覺地加快了。腮幫子因為塞滿食物而一鼓一鼓，像只囤食的小倉鼠。

克里斯看著這一幕，嘴角的弧度越來越大，青草綠色的眼眸里充滿了幾乎要溢出來的溫柔和……某種收藏家看到稀有珍品般的興奮。他的小朋友，變成真正的小朋友后，簡直是……可愛到犯規(guī)。

一杯溫牛奶被約克很快喝完，嘴角沾上了一圈白色的奶漬。他自己渾然不覺，還在努力跟最后一點燕麥粥作戰(zhàn)。

克里斯伸出手，用拇指指腹輕輕擦過他的嘴角。指尖溫?zé)岬挠|感讓約克再次一顫，抬起眼睛警惕地看著他。

“看什么？”克里斯笑道，收回手，指尖上那點奶漬讓他覺得比任何美酒都誘人，“吃飽了？”

約克放下勺子，恢復(fù)冷臉，但微微鼓起的腹部和滿足的眼神出賣了他?！啊话??！?/p>

克里斯低笑，也不拆穿他。他站起身，走到約克身邊?！昂昧?，吃飽喝足，該換身衣服了?？偛荒芤恢贝┲业乃郛?dāng)戲服吧？”

約克立刻露出抗拒的表情?！拔业囊路?？”

“你的衣服？”克里斯夸張地比劃了一下，“你覺得你現(xiàn)在的體型，能穿得進(jìn)你那身筆挺的西裝？褲子都能當(dāng)裙子穿了?！?/p>

約克的小臉?biāo)查g漲紅?！澳恰窃趺崔k？”

“怎么辦？”克里斯彎腰，再次將他輕易地抱起來，走向衣柜，“當(dāng)然是穿我的……嗯，或者，我讓艾維斯去買幾套童裝？你喜歡什么款式的？背帶褲？小西裝？”他故意逗他。

“你敢！”約克氣得在他懷里扭動，“我寧愿光著！”

“光著？”克里斯眼神一暗，語氣變得危險，“這倒是個不錯的主意……”

約克立刻閉嘴了，狠狠地瞪著他，眼里卻又開始不受控制地積聚水汽。情緒一激動就想哭的體質(zhì)，在此刻成了他最致命的弱點。

克里斯看到他眼眶又紅了，心下軟得一塌糊涂，連忙見好就收。“好了好了，不逗你了。”他打開衣柜，從里面翻找出一件自己很久以前穿的、已經(jīng)洗得發(fā)軟的純棉黑色T恤，和一條用皮帶扣縮到最小的休閑褲?！跋葴惡洗┻@個，等我聯(lián)系管理署的資源部，看看有沒有辦法讓你盡快恢復(fù)?！?/p>

他幫約克脫下那件巨大的睡袍。小小的身體暴露在空氣中，皮膚白皙得近乎透明，蝴蝶骨的位置，那個動態(tài)的工作IP紋身也等比例縮小了，像一個小小的、不斷變幻的銀色圖騰。淡粉色的乳尖和性器在孩童體型的襯托下，更顯出一種近乎無邪的誘惑。

克里斯的目光暗了暗，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但很快壓下翻涌的思緒，動作迅速地幫約克套上T恤。成人T恤穿在小孩身上，依然寬大得像裙子，下擺蓋過了膝蓋。褲子更是需要把褲腰卷了好幾圈才能勉強(qiáng)掛住。

約克像個任人擺布的玩偶，全程冷著臉，只有微微顫抖的睫毛和緊抿的嘴唇顯示著他的不自在和羞憤。

穿戴“整齊”后，克里斯抱著他走出臥室，下了樓。

暮靄酒吧尚未開始營業(yè)，空曠安靜。陽光透過彩繪玻璃窗，投下斑斕的光影。艾維斯正在吧臺后擦拭杯子，澤菲爾坐在一旁看書。

當(dāng)看到克里斯抱著一個穿著極不合身衣服、淡灰色頭發(fā)、深灰色眼睛、表情冰冷的小男孩走下樓梯時，兩人都愣住了。

艾維斯手里的杯子差點滑落，他張大了嘴巴，藍(lán)綠色的眼睛里寫滿了震驚和不可思議?！袄稀习澹窟@……這位是？”

澤菲爾合上手中的皮革筆記本，奶咖色的頭發(fā)在光線下顯得格外柔軟，深紫色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極快的訝異，隨即化為了一種了然和……難以掩飾的趣味。他優(yōu)雅地站起身，微微欠身：“克里斯先生，約克……閣下？”最后那個稱呼，帶著一絲謹(jǐn)慎的試探。

克里斯將約克放在一張高腳凳上（約克坐上去后，吧臺直接到了他胸口的高度），得意地拍了拍約克的小腦袋，后者立刻嫌惡地偏頭躲開。

“沒錯，”克里斯笑著宣布，語氣帶著一種炫耀，“這就是你們那位因為不聽話、過度工作而能量透支、暫時退行了的約克閣下。怎么樣？是不是很可愛？”

“可……可愛？！”艾維斯驚得語無倫次，看著那個坐在高腳凳上、小短腿懸空、一臉“生人勿近”冰霜表情的迷你版約克閣下，感覺自己的世界觀受到了沖擊。這真的是那個氣場能凍死人的第七層管理者嗎？！

澤菲爾走上前，深紫色的眼眸溫和地注視著約克，語氣帶著恰到好處的恭敬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閣下，您感覺如何？需要我為您檢查一下引律核心的狀態(tài)嗎？”

約克抬起深灰色的眼睛，冷冷地掃了澤菲爾一眼。他想用平日那種冰冷的語氣命令澤菲爾閉嘴，但出口的卻是稚嫩的童聲：“……不必。我很好?！?/p>

這毫無威懾力甚至有點奶聲奶氣的聲音，讓澤菲爾的唇角幾不可察地彎了一下。他恭敬地低下頭：“是，閣下?！?/p>

約克清晰地看到了澤菲爾眼中那抹笑意，巨大的羞恥感再次涌上心頭。他猛地從高腳凳上跳下來（差點沒站穩(wěn)），邁著小短腿就想往樓上跑。這個鬼地方，他一分鐘也待不下去了！

然而，他忘了身上穿著的是克里斯過大的T恤和卷了又卷的褲子。剛跑出兩步，就被過長的褲腳絆倒，整個人向前撲去——

“小心！”

“閣下！”

艾維斯和澤菲爾同時驚呼。

克里斯反應(yīng)極快，長臂一伸，再次穩(wěn)穩(wěn)地將快要摔個嘴啃泥的小豆丁撈回了懷里。

“嘖，這么著急投懷送抱？”克里斯低頭看著懷里因為差點摔倒而嚇得臉色發(fā)白、又因為被他抱住而氣得渾身發(fā)抖的小約克，笑得更加愉悅。

約克又氣又羞，再加上剛才的驚嚇，情緒再次失控。眼淚毫無預(yù)兆地涌出，順著臉頰滑落。他死死咬著下唇，不讓自己哭出聲，但那無聲流淚、冷著小臉的模樣，比嚎啕大哭更讓人心疼。

“哎呀呀，怎么又哭了？”克里斯手忙腳亂地幫他擦眼淚，語氣里卻沒什么真正的慌亂，反而充滿了新奇和樂趣，“好了好了，不哭了，是我不好，不該笑話你?！?/p>

艾維斯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小聲對澤菲爾說：“菲……菲爾，約克閣下他……居然會哭？”

澤菲爾輕輕拍了拍艾維斯的手背，示意他少說話，深紫色的眼眸里卻帶著看透一切的溫柔笑意。他低聲道：“能量退行會影響情緒控制。而且……在克里斯先生面前，約克閣下似乎總是比較……‘放松’?！?/p>

克里斯抱著小聲抽噎的約克，像哄真正的嬰兒一樣輕輕拍著他的背，對艾維斯和澤菲爾說：“好了，你們忙你們的。今天酒吧不營業(yè)了，我要專心帶娃?！?/p>

帶……帶娃？！

約克聞言，哭聲（雖然只是流淚）猛地一停，抬起頭，用那雙淚眼朦朧的深灰色眼睛難以置信地瞪著克里斯，小小的胸膛氣得起伏。“你……你胡說八道什么！誰是你的娃！”

克里斯看著他哭紅的眼圈和鼻尖，覺得心都要化了。他低頭，用鼻尖蹭了蹭約克的小鼻子，無視對方的躲閃，笑道：“不是嗎？那現(xiàn)在是誰在我懷里哭鼻子？嗯？我的小朋友老板娘？”

“老板娘”三個字再次刺激了約克的神經(jīng)。他想起那枚還戴在他變小后顯得空蕩蕩的無名指上的戒指，更是羞憤欲絕?！安粶?zhǔn)叫！不準(zhǔn)叫那個！”他伸手想去擼下戒指，但那戒指似乎有靈性，即使手指變細(xì)了，也依舊貼合著，輕易取不下來。

“送出去的東西哪有要回去的道理？”克里斯握住他的小手，阻止他的動作，青草綠色的眼睛里充滿了認(rèn)真的戲謔，“說了戴上了就是我的。變小了也是我的老板娘?！?/p>

約克徹底沒轍了。打也打不過，罵也沒用，哭又控制不住。他自暴自棄地把臉埋進(jìn)克里斯的頸窩，不再說話，只有微微顫抖的小身體顯示著他內(nèi)心的不平靜。

克里斯抱著他，像抱著一件失而復(fù)得的珍寶，心情好得無以復(fù)加。他對澤菲爾使了個眼色。

澤菲爾會意，微微頷首，對艾維斯說：“艾維，我們?nèi)}庫清點一下庫存。”說著，便拉著還在震驚中沒回過神來的艾維斯離開了酒吧大廳，將空間留給了這對關(guān)系特殊的“監(jiān)護(hù)人”和“小朋友”。

空曠的酒吧里，只剩下克里斯和懷里的迷你版約克。

克里斯抱著他，走到吧臺后面，將他放在一張鋪了軟墊的高腳凳上。然后，他走到吧臺后，拿出調(diào)酒器和其他工具。

“想喝點什么嗎，我的小客人？”克里斯笑著問，開始熟練地操作起來，不過放入的都是果汁、牛奶和蜂蜜之類的非酒精材料。

約克冷著臉，看著克里斯動作，不說話。

很快，一杯粉紅色的、冒著氣泡、頂部裝飾著一顆櫻桃和一小片薄荷葉的“特調(diào)”放在了約克面前?？雌饋硎终T人。

“嘗嘗？艾維斯教我的‘無酒精夏日夢幻’?！笨死锼拱驯油频剿媲?。

約克瞥了一眼，喉結(jié)微微滾動了一下，但依舊倔強(qiáng)地扭開頭?！坝字?。”

克里斯也不勉強(qiáng)，自己拿起一顆櫻桃吃掉，然后靠在吧臺上，看著約克小小的側(cè)影。陽光透過窗戶，給他淡灰色的頭發(fā)鍍上一層柔和的光暈，長長的睫毛垂下，在白皙的小臉上投下陰影。

“其實……”克里斯忽然開口，聲音低沉了些許，少了幾分戲謔，多了幾分難得的溫和，“你這樣也挺好的?！?/p>

約克身體幾不可查地僵了一下。

“至少，”克里斯繼續(xù)道，目光落在約克依舊有些泛紅的眼角，“不會把自己累到暈倒在我辦公室門口?！?/p>

約克猛地轉(zhuǎn)過頭，深灰色的眼睛瞪著克里斯?！澳恪阍趺粗赖?？！”他明明是在自己辦公室暈倒的！

克里斯笑了笑，青草綠色的眼眸里閃過一絲后怕：“我在你身上留了點小‘記號’，以防萬一。看來留對了。”他指的是那縷能感知約克狀態(tài)的引律絲線。

約克這才明白，為什么克里斯能那么及時地出現(xiàn)。他張了張嘴，想罵他監(jiān)視自己，但話到嘴邊，卻又咽了回去。一種復(fù)雜的情緒在心底蔓延。是惱怒，但似乎……還有一絲極淡的、連他自己都不愿承認(rèn)的……安心？

他重新低下頭，看著面前那杯粉紅色的飲料，小手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伸過去，捧起了杯子。杯子對他現(xiàn)在的體型來說有點大，他需要兩只手才能拿穩(wěn)。

他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酸甜冰爽的味道在口腔中炸開，帶著水果的清香和薄荷的清涼。很好喝。他忍不住又喝了一口。

克里斯看著他小口啜飲的樣子，眼神溫柔得能滴出水來。他伸出手，輕輕揉了揉約克柔軟的淡灰色頭發(fā)。

這一次，約克沒有立刻躲開。他只是身體微微一僵，然后繼續(xù)低著頭喝飲料，耳根卻悄悄紅了。

窗外的陽光溫暖明媚，酒吧里安靜祥和。穿著過大衣服的冰冷小男孩，和靠在吧臺邊、眼神溫柔帶著胡茬的男人，構(gòu)成了一幅奇異卻莫名和諧的畫面。

克里斯知道，恢復(fù)的過程可能不會太快，期間或許還會有各種“意外”。但看著眼前這個暫時卸下了所有重?fù)?dān)、顯露出脆弱和稚嫩一面的約克，他覺得，這段“帶娃”的經(jīng)歷，或許會成為他漫長生命中，最有趣、也最珍貴的一段記憶。

他的漂亮貓咪，他的小朋友。無論變成什么樣子，都是他的。

而此刻，這只暫時變小了的貓咪，正需要他好好的“照顧”。

克里斯嘴角勾起一個溫柔的弧度，開始思考中午該給挑食的“小朋友”準(zhǔn)備什么午餐了。或許，可以試試艾維斯說的那種兒童套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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