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瞬間凝滯。
嬉皮笑臉的調(diào)笑聲戛然而止。那三個男生臉上的表情同時僵住,如同被按下了暫停鍵。為首的“強哥”那只抬起的手,硬生生地懸在了半空。
許婧柔淚眼朦朧地循聲望去。
是她座位的方向。
顧凌澈不知何時已經(jīng)站了起來,正慢條斯理地將桌上一本厚厚的習題冊合上。他的動作很隨意,甚至沒看這邊一眼。他只是站在那里,側(cè)對著混亂的中心,身形挺拔得像一株孤絕的寒松。陽光從他身后的窗戶斜射進來,在他周身鍍上一層冷冽的光邊,卻絲毫融化不了他身上散發(fā)出的、幾乎凝成實質(zhì)的低氣壓。
那是一種無聲的威懾,冰冷、沉重,帶著一種令人膽寒的壓迫力,清晰地籠罩了這一方小小的空間。
“強哥”臉上的橫肉抽搐了一下,眼神里閃過一絲明顯的忌憚,剛才的囂張跋扈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他訕訕地放下手,對著顧凌澈的方向,臉上擠出一點僵硬又討好的笑容
萬能人澈哥…打擾了打擾了,我們這就走,這就走!
說完,他朝另外兩個同伴使了個眼色,三人如同被無形的鞭子抽了一下,忙不迭地轉(zhuǎn)身,幾乎是貼著墻根,灰溜溜地從后門擠了出去,速度快得像身后有惡鬼在追。
擁擠的后門口,瞬間清空。
只剩下許婧柔一個人,背靠著冰冷的墻壁,像被釘在原地,臉上還掛著狼狽的淚痕,茫然地看著那三個兇神惡煞的身影消失,又茫然地看向那個制造了這一切、卻又仿佛置身事外的同桌。
顧凌澈合上習題冊,隨手塞進桌肚。做完這一切,他才終于轉(zhuǎn)過臉,目光淡淡地掃了過來。
那視線掠過她臉上未干的淚痕,掠過她因為驚嚇和哭泣而微微發(fā)紅的鼻尖,最后落在她剛才被撞到的肩膀上,停頓了極短暫的一瞬。他的眼神依舊沒什么溫度,像在評估一件物品的破損程度,漠然而疏離。
然后,他什么也沒說。既沒有詢問,也沒有安慰,甚至連一絲多余的表情都欠奉。他徑直邁開長腿,朝著后門走來。
許婧柔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身體下意識地繃緊,后背緊緊貼著墻壁,幾乎要嵌進去。他要走了嗎?還是……他會說什么?
顧凌澈的腳步?jīng)]有絲毫停頓,徑直從她身邊走了過去。校服的衣角帶起一陣微涼的風,拂過她僵硬的胳膊。
就在他即將跨出后門的那一刻,一個扁扁的、印著卡通圖案的小東西,從他校服口袋里滑落出來,無聲無息地掉落在她腳邊不遠的地面上。
是一小盒創(chuàng)可貼。嶄新的,包裝還沒拆。
顧凌澈的身影已經(jīng)消失在門口。
許婧柔怔怔地站在原地,目光死死地盯住地上那盒小小的創(chuàng)可貼。它靜靜地躺在那里,白色的包裝在略顯臟污的地面上顯得格外突兀,像個沉默的問號。
他掉了東西?
是故意的…還是無意的?
剛才那冰冷的目光掃過她肩膀的瞬間……她記得那里被撞得很痛。
混亂的思緒如同被驚擾的蜂群,嗡嗡作響。恐懼、委屈、茫然,還有一絲極其微弱、連她自己都不敢深究的、近乎荒謬的猜測,交織在一起,讓她的大腦一片混沌。
她慢慢地、慢慢地蹲下身,伸出手指,指尖帶著輕微的顫抖,小心翼翼地碰觸到那盒微涼的創(chuàng)可貼。塑料包裝光滑的觸感傳來,帶著一點真實的涼意。她將它撿了起來,握在手心,小小的盒子硌著掌心,留下清晰的印痕。
教室里重新恢復了喧鬧,但許婧柔的世界卻異常安靜。她看著后門空蕩蕩的走廊,又低頭看了看掌心的創(chuàng)可貼,耳邊仿佛還回蕩著那個冰冷的“滾”字。
新同桌顧凌澈。
他像一座移動的冰山,散發(fā)著生人勿近的絕對寒氣??蛇@盒意外掉落的創(chuàng)可貼,卻像冰層深處一道細微得幾乎看不見的裂隙,透出了一絲難以言喻的、模糊不清的光。
那光,是錯覺嗎?
許婧柔用力吸了吸鼻子,抹掉臉上殘余的淚水,將那盒小小的創(chuàng)可貼緊緊攥在手心,攥得指節(jié)都有些發(fā)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