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顆從天而降的薄荷糖,像一枚投入死水潭的燒紅烙鐵,在許婧柔混亂的心湖里炸開驚天動地的巨響!試卷上那個鮮紅的“68”分,被晶瑩剔透的糖粒一襯,顯得模糊又遙遠。她僵在原地,大腦一片空白,所有的感官都被那顆糖死死攫住,能清晰聞到那凜冽清新的薄荷氣息絲絲縷縷鉆入鼻腔,帶著一種近乎魔幻的不真實感。
給……她的?
顧凌澈……給她……糖?
這個認知帶來的沖擊力,讓她全身的血液都仿佛沖上了頭頂,臉頰滾燙得幾乎要燒起來,耳膜里全是自己失序的心跳聲,咚咚咚,震得胸腔發(fā)麻。她甚至能感覺到自己捏著試卷的手指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
她猛地抬起頭,驚愕、茫然、難以置信的目光,像探照燈一樣直直地射向顧凌澈。
然而,始作俑者卻仿佛置身事外。
顧凌澈靠回椅背,姿態(tài)帶著他一貫的疏懶。他已經(jīng)重新拿起了筆,視線投向窗外被高樓切割成方塊的天空。陽光勾勒著他冷峻的側(cè)臉線條,下頜緊繃,薄唇抿成一條冷淡的直線。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平靜得像一潭深不見底的寒水。
只有一點……
許婧柔的視線像被無形的絲線牽引,死死釘在他掩映在細碎黑發(fā)下的耳廓邊緣。
陽光穿透那層薄薄的皮膚,清晰地映照出一點……極其淺淡、卻無比真實的……粉紅色澤?
像初雪覆蓋下悄然探頭的花苞,脆弱,易逝,卻又帶著一種驚心動魄的違和感,與他周身那亙古不變的冰冷氣場形成了最強烈的反差!
許婧柔的心跳徹底失控了,像一匹脫韁的野馬在胸腔里橫沖直撞。她慌忙低下頭,不敢再看,生怕那點緋紅只是自己的幻覺,多看一秒就會消失。她盯著試卷上那顆薄荷糖,像盯著一顆隨時會爆炸的炸彈。
拿?還是不拿?
巨大的矛盾撕扯著她。理智在尖叫:別碰!這是冰山隨手扔過來的陷阱!是嘲笑你68分可憐的施舍!可心底卻有個更微弱、更執(zhí)拗的聲音在蠱惑:他給的……他耳尖紅了……他是不是……有那么一點點……不一樣了?
就在她內(nèi)心天人交戰(zhàn),指尖懸在糖粒上方幾毫米處,猶豫著是否要觸碰那冰涼的誘惑時——
顧凌澈毫無預(yù)兆地轉(zhuǎn)回了頭。
那雙深不見底的墨色眼眸,瞬間鎖定了她,也鎖定了她懸在薄荷糖上方、微微顫抖的手指。
許婧柔嚇得魂飛魄散,手指像被燙到一樣猛地縮了回來,心臟差點從喉嚨里蹦出來!完了!被他抓包了!
她驚恐地抬眼,對上了顧凌澈的目光。那眼神依舊冰冷,深潭般的眼底沒有任何波瀾,只有一片沉沉的墨色,看不出絲毫情緒。他看著她,薄唇微啟,聲音不高,帶著點剛睡醒似的沙啞,卻像冰珠子砸在許婧柔緊繃的神經(jīng)上:
顧凌澈放學留堂。
四個字,清晰,冰冷,不容置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