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靈位

冷香殿的殘月在窗欞間碎成冰渣。

沈知秋貼著彩繪剝落的宮墻前行，藏心印在左腕突突跳動。這是第三次來探冷香殿了，前兩次都因羽林衛(wèi)巡邏無功而返。今夜月圓，傅寒洲體內(nèi)的"千秋醉"之毒開始發(fā)作，她必須找到解藥線索。

"吱呀——"

偏殿的雕花門比想象中順滑。沈知秋閃身入內(nèi)，霉味混著陳年檀香撲面而來。借著月光，她看清佛龕上供奉的靈位——"皇長子蕭琰之位"，旁邊竟還有塊無字牌位。

指尖觸到牌位邊緣的瞬間，藏心印突然灼痛起來。沈知秋本能地縮手，卻發(fā)現(xiàn)無字牌位背面刻著細(xì)小的紋路。就著月光細(xì)看，竟是幅人體經(jīng)絡(luò)圖，心臟位置標(biāo)注著"藏心印血三滴"。

"這是..."她呼吸一滯，"解藥配方？"

"是毒藥配方。"

身后傳來的聲音讓沈知秋渾身血液凝固。這語調(diào)優(yōu)雅冰冷，絕不是傅寒洲平日的聲音！轉(zhuǎn)身時，她看見傅寒洲倚在門邊，月光下的面容蒼白如鬼，眼中卻閃著陌生的銳光。

"阿洲？"

"叫我蕭淵。"他緩步走近，指尖撫過無字牌位，"或者...皇兄。"

青銅鈴鐺

沈知秋的袖刀已抵住傅寒洲咽喉。

"你不是他。"刀尖在他皮膚上壓出凹痕，"傅寒洲從不用熏香。"

對方低笑起來，袖中突然滑出把烏木折扇——這是皇長子生前最愛之物。扇面展開時，沈知秋看見上面題著首詩，落款是"貞元十一年秋，贈阿姊"。

"知秋姑娘。"他用扇骨輕敲她腕間藏心印，"你當(dāng)真了解過自己救的是誰么？"

佛龕突然"咔嗒"一響。無字牌位底部彈出個暗格，里面躺著對青銅鈴鐺。一個鈴身刻"魂安"，另一個刻"魄守"，后者已經(jīng)裂了道細(xì)縫。

傅寒洲——不，此刻該稱他蕭淵——突然痛苦地抱住頭。兩種截然不同的聲線在他喉間撕扯："出去！""這是我的身體！"

混亂中沈知秋抓起"魂安"鈴搖響。清越的鈴聲里，傅寒洲頹然跪地，再抬頭時眼神已恢復(fù)清明。

"知秋？"他茫然四顧，"我怎么..."

窗外突然傳來瓦片輕響。沈知秋撲滅蠟燭的剎那，一支弩箭釘入他們剛才站立的位置。傅寒洲反應(yīng)極快，抄起碎瓷片甩向窗外，黑暗中傳來人體墜地的悶響。

"是柳如煙的人。"他檢查尸體時皺眉，"指甲里藏著醉仙桃。"

沈知秋正要說話，卻見傅寒洲突然僵住——死者袖中滑出張畫像，畫中的皇長子側(cè)妃懷里抱著兩個嬰兒！

血脈記憶

畫像背面的字跡已經(jīng)模糊，唯能辨認(rèn)"雙生子""換心術(shù)"等詞。

傅寒洲的指尖開始發(fā)抖，銀色血絲從鼻孔滲出。沈知秋急忙搖響魂安鈴，卻見他瞳孔中金芒閃爍，兩種記憶顯然在激烈交鋒。

"冷香殿地下有暗室。"他突然用古雅官話說道，"從佛龕往南七步..."

沈知秋按他所說敲擊地磚，果然找到暗門。石階延伸向黑暗，墻壁上滿是古怪的壁畫——畫中術(shù)士正在為兩個嬰兒施行某種儀式，其中一個心口閃著青光。

"藏心印..."傅寒洲的指尖撫過壁畫，"沈家女子...生來就是..."

暗室中央的玉臺上放著卷竹簡。沈知秋展開一看，是皇長子妃的手札，記載著貞元十二年那場驚心動魄的換嬰計。真正的傅寒洲確實夭折了，而現(xiàn)在這個"傅寒洲"，實則是皇長子幼子蕭淵，因體弱被施術(shù)寄魂于死胎！

"所以蘇婉柔才說..."沈知秋聲音發(fā)顫，"當(dāng)年夭折的是..."

傅寒洲突然掐住自己喉嚨，銀色與金色的血同時從嘴角溢出："他要出來了...快走！"

沈知秋反而上前抱住他："哪一個你都是你！"

懷中身軀劇烈顫抖，最終歸于平靜。再抬頭時，傅寒洲的眼神已經(jīng)恢復(fù)清明，卻多了幾分滄桑。他輕撫沈知秋發(fā)頂，突然發(fā)現(xiàn)她袖口滲血——方才的弩箭擦傷了她手臂。

"疼嗎？"他撕下衣襟為她包扎，動作溫柔得像對待珍寶。

沈知秋搖頭，卻在低頭時怔住——傅寒洲手腕內(nèi)側(cè)刻著"知秋勿念"四個小字，看結(jié)痂程度，分明是近日所刻。而他本人，似乎完全不記得這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