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釵
青蚨盟的暗樁藏在城南破敗的繡坊里。
沈知秋裹緊粗布頭巾,刻意跛著腳走進巷子。連日的逃亡讓她敏銳地察覺到每個陰影里的危險——賣炊餅的老漢虎口有繭,挑擔的貨郎步伐太輕,就連那個倚門嗑瓜子的妓子,腰間都隱約透著匕首輪廓。
"姑娘行行好..."
枯瘦的手突然拽住她裙角。蜷縮在墻根的老婦滿臉膿瘡,懷里嬰兒哭聲微弱。沈知秋本能地后撤半步,卻見老婦顫巍巍遞來支銀發(fā)釵:"換...換口吃的..."
發(fā)釵做工粗糙,唯獨釵頭嵌著顆渾濁的珍珠。沈知秋正要拒絕,藏心印卻突然灼痛起來——這珍珠色澤與傅寒洲吐出的毒血一模一樣!
"嬤嬤哪里得的這釵?"
"冷...冷香殿..."老婦突然劇烈咳嗽,將嬰兒往她懷里塞,"柳姑娘給的..."
沈知秋接住嬰兒的剎那,"老婦"袖中寒光乍現(xiàn)!她旋身后仰,匕首擦著咽喉劃過,卻見那"嬰兒"竟是個毒囊,此刻正噴出紫色煙霧。
藏心印瞬間變成青黑色。更可怕的是,巷尾傳來傅寒洲撕心裂肺的慘叫——他明明等在三百步外的馬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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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心
傅寒洲蜷縮在車轅上,十指深深摳入胸口。
沈知秋沖過去時,他前襟已被撕爛,裸露的皮膚上浮現(xiàn)出枝狀血紋,正與她發(fā)黑的藏心印脈絡(luò)一模一樣。最駭人的是他嘴角不斷溢出的銀血,在陽光下竟泛著珍珠光澤。
"柳...如煙..."傅寒洲每說一個字都像刀割,"發(fā)釵...毒..."
沈知秋急忙甩開發(fā)釵,卻見珍珠表面正在融化。更糟的是,她腕間的藏心印開始向心脈蔓延黑線,而傅寒洲的狀況隨之惡化。
"共生毒。"陰影里走出杏紅襦裙的女子,金步搖在陽光下刺得人眼疼,"藏心印連著的可不只是情思,還有命呢。"
柳如煙的笑聲像淬毒的銀鈴。她俯身想摸傅寒洲的臉,被沈知秋的袖刀逼退三步。
"沈姑娘急什么?"她撫著頸側(cè)碎發(fā),"我可是來救未來夫君的..."
碎發(fā)撩起的瞬間,沈知秋如遭雷擊——柳如煙頸后有個與傅寒洲一模一樣的楓葉胎記!
"很眼熟吧?"柳如煙突然撕開衣領(lǐng),心口月牙疤赫然在目,"當年隴西的箭傷,本該是我的..."
傅寒洲突然暴起,染血的手掐住柳如煙喉嚨:"解藥!"
"殺我,他也會死。"柳如煙笑得甜美,"三日后子時,我要在皇史宬見到你一個人...帶著龍紋玉佩。"
她甩袖離去時,有張薄絹飄落。沈知秋拾起一看,是半張換心術(shù)圖譜,標注著"藏心印血三滴可暫緩毒性"。
剜心
客棧的床榻被傅寒洲的血浸透三層。
沈知秋握著匕首在腕間比劃,遲遲下不去手。不是怕疼,而是圖譜小字注明:"施術(shù)者將遺忘至愛之人"。
"不...準..."傅寒洲突然抓住她手腕,力道大得幾乎捏碎骨頭,"我要...記得你..."
他另一只手顫抖著解開腰間玉佩——不知何時,玉背已刻上歪斜的"秋"字,像是用刀尖一點點磨出來的。
沈知秋的淚砸在玉佩上。五年前隴西雪夜,少年發(fā)著高燒為她刻木簪的樣子浮現(xiàn)在眼前。當時他說:"刻得丑...但你要記得..."
"我會記得。"她吻了吻傅寒洲滾燙的額頭,匕首果斷劃向腕間藏心印。
青黑色的血滴入傅寒洲唇間,他渾身痙攣,銀血與黑血從七竅涌出。最駭人的是沈知秋腕間的變化——藏心印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色!
"不夠..."傅寒洲突然睜眼,瞳孔完全變成銀色,"需要...心頭血..."
沈知秋毫不猶豫地扯開衣襟。就在刀尖即將刺入肌膚時,窗外射入一支羽箭,將匕首釘在床柱上。箭尾綁著張字條:"欲求解藥,獨赴西郊廢窯。——沈家舊部趙"
傅寒洲突然咳出大口金血,皮膚下的枝狀紋路開始消退。沈知秋還沒來得及欣喜,就發(fā)現(xiàn)他的眼神變了——那種茫然的陌生感,仿佛正在忘記一切。
"阿洲?"她輕拍他的臉,"認得我嗎?"
傅寒洲的目光聚焦在她臉上,緩緩露出微笑:"沈...將軍的...女兒..."
藏心印的毒延緩了,代價卻是他最珍貴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