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之月眼尖，看見床上睜著眼的顧沫，幾步?jīng)_到床邊：“沫沫！你可算醒了！嚇?biāo)牢伊?！?/p>

顧沫聞聲看過去，對上沈之月泛紅的眼眶，嘴唇動了動想笑，卻只牽出個蒼白的弧度。他的目光掠過沈之月身后的江淮，又極快地移開，落回沈之月臉上時才多了點溫度：“之月……”

“好了好了，先別激動。”江淮把花遞給旁邊的林暮，上前幾步翻開病歷夾，目光落在監(jiān)護儀的數(shù)據(jù)上，語氣不自覺帶上了醫(yī)生的嚴(yán)謹(jǐn)，“體溫正常，心率稍快，顧沫，感覺怎么樣？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顧沫的視線始終沒往林暮那邊飄，只低低應(yīng)了聲：“還好……就是有點累?！彼f話時，林暮下意識往前湊了湊，想聽聽清楚，顧沫卻像沒察覺似的，偏過頭去看沈之月帶來的花。

林暮的手指在身側(cè)蜷了蜷，眼底的失落一閃而過。

江淮拿著聽診器俯身檢查顧沫的胸腔，指尖碰到皮膚時，顧沫下意識瑟縮了一下。江淮動作一頓，抬眼看了看林暮，后者正盯著顧沫的側(cè)臉，眼神復(fù)雜得像團揉亂的線。

“恢復(fù)得不錯，但還得注意靜養(yǎng)?！苯粗逼鹕恚仙喜v夾，“一會兒做個胸部CT，沒問題的話過兩天可以轉(zhuǎn)普通病房?！彼D了頓，目光有意無意掃過林暮，“林暮，你跟我出來一下，我說說后續(xù)治療方案?！?/p>

林暮“嗯”了聲，臨走前又看了顧沫一眼，后者正被沈之月拉著說話，連眼皮都沒抬。他喉頭滾動了一下，終是跟著江淮出了門。

病房門合上的瞬間，沈之月的笑容垮了下來，握住顧沫的手急道：“沫沫，你跟林醫(yī)生是吵架了吧……”

顧沫垂著眼，手指無意識地?fù)钢蛔舆吘?，沒說話。

走廊里，江淮靠在墻上，看著對面一臉疲憊的林暮，嘆了口氣：“我說林大醫(yī)生，你跟顧沫這事兒，得好好談?wù)劻恕！?/p>

林暮揉了揉眉心，聲音沙?。骸拔抑馈！?/p>

“你知道？”江淮挑眉，“你知道他為什么不讓你治？知道他那天晚上怎么敲開我家門的？”他想起那晚的情景，語氣沉了些，“渾身濕透，跟從水里撈出來似的，嘴唇紫得嚇人，一進(jìn)門就栽在玄關(guān)，量體溫快40度了。要不是我跟之月發(fā)現(xiàn)得早，你想過后果嗎？”

林暮的心像被什么東西狠狠攥住，疼得他幾乎喘不過氣。

“他怎么會……”林暮的聲音艱澀，“那天我給他打電話，他沒回?！?/p>

江淮看著他，“他跟我說，不想讓你治，說……”他頓了頓，還是把話挑明了，“說你忙著跟救人，沒時間管他這點‘小毛病’?！?/p>

林暮猛地抬頭，眼底是濃得化不開的痛楚。他想起顧沫醒來后那刻意的回避，那冷淡的眼神，像一把鈍刀，在他心上反復(fù)切割。

“病歷給我?！绷帜荷钗豢跉猓ψ屪约旱穆曇袈犉饋砥届o，“他的情況我更清楚，我來制定方案?！?/p>

江淮沒動，反而看了眼病房的方向，又看向林暮：“不是我不想給你，是他不同意。他現(xiàn)在這狀態(tài)，不能受刺激，你得先讓他愿意跟你溝通，不然……”他沒說下去，但意思很明顯，強制介入只會讓顧沫更抗拒。

兩人一陣沉默，顧沫看似溫順的外表下，藏著股執(zhí)拗的勁兒，一旦認(rèn)定了什么，很難回頭。

“我會處理好的?！绷帜鹤罱K開口，語氣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卻又透著堅定。他必須處理好，為了顧沫的病，為了不讓他們之間那道線斷掉。

病房里，沈之月還在苦口婆心地勸著顧沫：“沫沫，林暮哥真的很擔(dān)心你，你看他眼睛都熬紅了……”

顧沫終于抬起頭，眼神里沒什么情緒，只有一片淡淡話：“月之，我有點累了，想睡會兒?！?/p>

沈之月看著他明顯不想再談的樣子，把剩下的話咽了回去，心疼地幫他掖了掖被子：“那你睡吧，我跟江淮哥就在外面，有事叫我們?！?/p>

門再次被輕輕關(guān)上。顧沫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上冰冷的燈光。他聽到門外傳來林暮低沉的聲音，似乎在跟江淮說著什么，然后是漸遠(yuǎn)的腳步聲。

顧沫閉上眼，睫毛在眼瞼下投下一片顫抖的陰影。

監(jiān)護儀的“滴滴”聲在寂靜的病房里回響，像極了他此刻亂成一團的心跳。而門外，林暮靠在墻上，他知道，這一次，他必須解開所有的誤解與隔閡，把那些虧欠的、錯過的，一點點補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