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墨，霓虹燈在潮濕的柏油路上暈開朦朧的光。街角小酒館里蒸騰著酒氣與喧鬧，盛望半垂著眼睫，握著琥珀色的酒杯，酒液倒映著他泛紅的臉頰。本只想淺嘗輒止，卻在同事起哄的碰杯聲里，一杯接一杯地將心事溺進辛辣的液體中。

當他整個人癱在皮質沙發(fā)里時，睫毛上還沾著細碎的水珠，不知是酒氣熏的還是別的緣故。玻璃杯“當啷”滑落在地毯上，發(fā)出悶響。同事蹲下身，瞥見盛望渙散的瞳孔里浮著層水光，手機解鎖鍵按到一半又頓住——聯系人列表頂端的“江添”在幽藍屏幕上明明滅滅，像極了此刻少年胸腔里躁動不安的心跳。

十分鐘后，酒館的玻璃門被猛地推開，裹挾著寒夜的風。江添額前碎發(fā)微亂，黑色大衣下擺還沾著雨絲，目光掃過滿堂醉客，最終定格在角落蜷縮的身影上。他喉結滾動著穿過人群，膝蓋重重磕在堅硬的地板上，卻渾然不覺：“望仔？我來了。”

盛望遲緩地抬起頭，眼尾泛紅如浸了晨露的海棠。看清來人后，他突然咧開嘴角，露出兩顆虎牙：“哥......你終于來了......”帶著酒氣的呼吸撲在江添頸側，溫熱的手臂纏上對方脖頸，整個人幾乎要墜進他懷里。江添本能地托住那纖細的腰肢，指腹隔著襯衫布料，觸到微微發(fā)燙的肌膚。

“喝了多少？”江添聲音沙啞，指腹擦過盛望泛紅的眼角。同事攤開手：“攔不住，非要跟人拼酒......”話音未落，盛望突然歪頭，濕漉漉的目光直勾勾盯著江添下頜線：“哥，你睫毛好長......我好喜歡你......”

空氣驟然凝固。江添感覺后頸竄起細密的癢，像有蝴蝶振翅。他別開臉，喉結艱難地滾動：“望仔，別亂說?！?/p>

“我沒亂說！”盛望突然攥住他的衣領，酒氣噴在兩人之間狹小的空隙里，“第一次見你在教室靠窗的座位，陽光落在你睫毛上，我就喜歡......喜歡得不得了......”他聲音漸漸發(fā)顫，眼眶泛起水光，“你為什么不看我......”

江添的心臟在胸腔里撞得生疼。路燈透過酒館毛玻璃，在盛望臉上投下斑駁光影，映得那雙濕漉漉的眼睛愈發(fā)明亮。他收緊手臂，將人牢牢圈在懷中：“望仔，先回家。”

“我不！”盛望掙扎著扯開領口，露出泛紅的鎖骨，“我要你說......說你也喜歡我......”帶著哭腔的尾音像根羽毛，輕輕撓在江添心頭最柔軟的角落。他再也克制不住，低頭在盛望發(fā)燙的額角落下一吻：“我也喜歡你，從你把橡皮借我那次就開始了。”

懷中的人瞬間安靜下來，嘴角揚起滿足的弧度，嘟囔著“最喜歡哥哥了”，沉沉睡去。江添小心翼翼將人打橫抱起，大衣下擺裹住少年露在外面的手腕。同事望著兩人漸行漸遠的背影，突然笑了——原來有些心事，非得借著醉意才能說出口。

回到公寓，江添把盛望安置在床上。暖黃臺燈下，少年睫毛輕顫，兩頰仍泛著醉意的緋紅。熱毛巾擦過他發(fā)燙的耳尖時，盛望無意識地蹭了蹭掌心。江添手指頓住，俯身撥開少年額前碎發(fā)，在他眉心印下一吻：“下次別喝這么多了，我會心疼。”

窗外夜雨淅瀝，江添握著盛望微涼的手，聽著少年綿長的呼吸聲，忽然覺得，那些藏在習題冊里、籃球場邊、晚自習余光中的心事，終于在這個夜晚，開出了溫柔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