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陽光像融化的黃油，順著紗簾的褶皺緩緩流淌。盛望蜷縮在米白色沙發(fā)里，膝頭攤開的《百年孤獨》早已停在第37頁，泛黃的紙頁被他無意識地折出細密的紋路。廚房傳來瓷器相碰的叮當聲，混著烤箱散發(fā)的焦糖甜香，卻始終沒能驅(qū)散他眉間的陰霾。

"望仔，嘗嘗新學的瑪?shù)铝铡?江添系著藏青圍裙出現(xiàn)，發(fā)梢還沾著面粉，淺褐色的貝殼狀點心在骨瓷盤里泛著誘人光澤。他將盤子輕輕擱在胡桃木茶幾上，金屬勺與瓷面碰撞出清淺的回響。

盛望垂眸望著書脊，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陰影："放著吧。"聲音像是裹著層冰碴，連尾音都冷得發(fā)脆。指尖摩挲著燙金書名，他能感覺到江添的目光灼灼落在自己后頸，像冬日里試圖穿透云層的陽光，卻始終觸不到心底的寒意。

"怎么了？"江添解下圍裙在他身邊落座，沙發(fā)凹陷出熟悉的弧度。他伸手想碰盛望發(fā)頂，卻在半空懸了懸又收回，"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說了沒事。"盛望往外側身，黑色衛(wèi)衣的衣角掃過江添手背。他起身時帶落了茶幾上的書簽，銀杏葉標本打著旋兒飄到江添腳邊，像片被遺落的嘆息。隨著房門重重閉合，滿室甜香突然變得壓抑，烤箱的保溫提示音在寂靜中突兀地響起。

暮色漸濃時，餐桌上亮起暖黃的吊燈。江添將最后一道菜端上桌，青瓷碗里的菌菇湯還冒著裊裊熱氣。盛望默不作聲地坐下，銀匙攪動湯汁的漣漪映著他低垂的眉眼。"今天看什么書？"江添夾了塊嫩滑的豆腐放進他碗里，"馬爾克斯又寫了什么荒誕故事？"

"就那樣。"盛望用筷子戳著米飯，瓷碗與木質(zhì)桌面發(fā)出細碎的聲響。他忽然想起上周經(jīng)過公司樓下，看見江添倚著玻璃門和穿鵝黃連衣裙的女孩說笑，對方仰頭時發(fā)梢掠過江添手背，而自己捧著兩杯奶茶僵在梧桐樹影里的模樣。

深夜的月光爬上窗臺時，江添第三次將手按在盛望房門上。門板傳來的涼意滲入掌心，他聽見里面?zhèn)鱽矸瓡捏暎瑓s比往日緩慢許多。"望仔，我們聊聊？"他的聲音貼著門板輕響，"你這樣...我很擔心。"

回應他的只有筆尖劃過紙面的沙沙聲。江添倚著墻滑坐在地，月光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橫亙在空蕩蕩的走廊。墻上的掛鐘指向凌晨一點，秒針的滴答聲里，他終于起身去書房，在筆記本上寫下密密麻麻的工作計劃——明天要去城西買盛望愛吃的栗子蛋糕，后天抽空帶他去新開的水族館，周末得把囤了很久的電影票用掉......

次日傍晚，江添拎著印滿楓葉的紙袋沖進家門。蛋糕盒子還帶著冷藏的水珠，他卻在玄關處頓住了腳步。盛望窩在沙發(fā)里看老港片，電視熒光在他臉上明明滅滅，聽見開門聲只是側了側頭，目光依舊黏在屏幕上。

"限量款栗子蒙布朗。"江添將蛋糕推到他面前，塑料盒里的栗子泥堆成小巧的雪山，撒著細碎的金箔，"店員說今天最后三個。"

盛望盯著奶油上的糖霜："沒胃口。"

"望仔！"江添突然握住他冰涼的手，指尖微微發(fā)顫，"到底哪里做錯了？你告訴我，我改。"他的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哽咽，像被雨水打濕的琴弦，"別不理我...求你了。"

盛望猛地抽回手，眼眶卻突然泛紅："你和那個女的有說有笑的時候，怎么不想想我！"話音未落，委屈和酸澀混著鼻音漫出來，他轉身要走，卻被江添從身后環(huán)住。

"是新來的實習生問項目。"江添下巴抵在他發(fā)旋，聲音悶悶的，"我連她名字都沒記住。"掌心貼著盛望劇烈起伏的后背，他輕聲說，"你要是不信，明天把聊天記錄打印出來貼滿冰箱好不好？"

夕陽的余暉不知何時漫進客廳，給相擁的兩人鍍上金邊。盛望抽抽鼻子，伸手揪了揪江添衛(wèi)衣的抽繩："那...那你明天要陪我去吃壽喜鍋。"

"陪！"江添將人轉過來，拇指抹去他眼角的濕潤，"不光吃壽喜鍋，還要把那家店的鯛魚燒全買下來。"窗外的風掀起紗簾，帶著晚櫻的甜香掠過相貼的額角，將未盡的溫柔釀成綿長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