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晶礦洞內(nèi),時間仿佛被凍結(jié),只剩下寒玉髓石臺散發(fā)的柔和白光,以及那枚懸浮玉匣中、冰魄之心流淌出的純凈冰藍光暈。
梅元知靠在石磊及時伸出的臂膀上,大口喘息著,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肺腑撕裂般的疼痛和識海被反復碾壓后的麻木眩暈。汗水浸透了他的青衫,在冰冷的空氣中迅速凝結(jié)成細小的冰晶,讓他看起來如同剛從冰湖中撈起。臉色蒼白如雪,嘴唇毫無血色,唯有那雙眼睛,疲憊的深處,燃燒著一簇微弱卻不肯熄滅的火焰。
寒玉真人并未立刻上前,只是負手而立,深邃如寒潭的目光緊緊鎖定在石臺中央。那里,一枝梅小小的紫色身軀依舊蜷縮著,仿佛沉眠未醒。但此刻,它尾尖的景象,卻發(fā)生了微妙而令人屏息的變化!
那原本如同跗骨之蛆般附著在九條尾巴秘銀紋路上的幽暗深藍污染,不再像之前那樣死寂地蔓延。在純凈冰魄本源持續(xù)不斷的、如同春雨潤物般的滋養(yǎng)與引導下,在梅元知以自身意志為橋梁的艱難溝通下,那深藍污染的中心區(qū)域,正發(fā)生著極其緩慢、卻清晰可見的蛻變!
一絲絲、一縷縷微弱的、如同新雪般純凈的銀白色光澤,正頑強地從那深沉的墨藍底色中滲透出來!這銀白并非冰魄之心的冰藍,也不同于原本秘銀紋路的冷光,而是一種更加內(nèi)斂、更加深邃、仿佛蘊含著某種新生法則的奇異光澤!它如同破土而出的嫩芽,艱難卻堅定地蠶食著周圍的深藍,將其一點點轉(zhuǎn)化為這種奇異的銀白!
更令人心顫的是,其中一條尾巴(正是融合了雪狐精魄、對冰系力量最為親和的那條),尾尖的變化最為顯著!那新生的銀白色光澤已經(jīng)覆蓋了小半截尾尖,并且隱隱呈現(xiàn)出一種…更加凝實、更加銳利的形態(tài),仿佛正在向某種冰晶利刃的方向轉(zhuǎn)化!這條尾巴無意識地微微顫動著,每一次顫動,都散發(fā)出比其它尾巴更加凜冽、更加純粹的寒意波動。
“成了…”寒玉真人低沉的聲音打破了洞窟的寂靜,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震撼與欣慰,“雖只初露端倪,但本源交融、轉(zhuǎn)化污穢之路已通!假以時日,待仙狐自身本源徹底復蘇,將這異界寒息與污穢意志徹底煉化、吸收…非但隱患可除,其冰系天賦…恐將迎來難以想象的蛻變!”
梅元知艱難地扯動嘴角,露出一抹極其虛弱的笑意。他看著石臺上那一點新生的銀白,感受著與一枝梅精神鏈接中傳來的、雖然依舊微弱卻不再那么痛苦掙扎、反而多了一絲奇異滿足感的意念波動,心中那塊壓得他喘不過氣的大石,終于松動了一絲。
“多…謝宗主…”他聲音嘶啞,每一個字都耗盡力氣。
“此乃仙狐自身造化,亦是道友以命相搏、以心溝通之功?!焙裾嫒藬[擺手,目光轉(zhuǎn)向梅元知,帶著前所未有的鄭重,“梅道友,你如今之狀態(tài),比仙狐更加兇險。經(jīng)脈重創(chuàng),識海瀕臨崩潰,強行溝通冰魄之心,更是雪上加霜。當務之急,是穩(wěn)住你的根基,否則一切皆是空談?!?/p>
他轉(zhuǎn)身,從洞壁一處寒玉暗格中取出一個巴掌大小的寒玉瓶。玉瓶開啟的瞬間,一股濃郁到化不開的草木清香混合著精純的冰系靈氣彌漫開來,僅僅是聞到一絲,便讓人精神一振,仿佛連破碎的經(jīng)脈都傳來一絲舒爽的涼意。
“此乃‘九轉(zhuǎn)玄冰髓’,以九種千年冰系靈藥為主材,輔以地脈寒髓,經(jīng)我宗秘法淬煉百年方得一爐。有固本培元、溫養(yǎng)經(jīng)脈、修復神魂之奇效,乃我宗療傷圣藥之最。”寒玉真人將玉瓶遞到梅元知面前,語氣不容置疑,“每日一滴,化入寒泉服下。配合冰魄之心的本源滋養(yǎng),或可…為你爭得一線生機?!?/p>
梅元知沒有推辭,他知道此刻不是客套的時候。他顫抖著手接過那觸手冰涼的玉瓶,入手沉甸甸的,仿佛承載著整個雪魄宗的希望與感激?!懊纺场㈩I?!?/p>
接下來的日子,梅元知的生活變得極其規(guī)律,也極其痛苦。
每日清晨,石磊會準時送來一碗取自地脈深處的、蘊含微弱靈氣的寒泉。梅元知會小心翼翼地從寒玉瓶中傾倒出一滴粘稠如膏、散發(fā)著驚人靈氣與寒意的“九轉(zhuǎn)玄冰髓”。那滴液體落入寒泉的瞬間,整碗泉水瞬間化為濃郁的翠玉之色,散發(fā)出沁人心脾的清香與凜冽寒氣。
服下藥液的過程,如同吞服熔巖與寒冰的混合物??癖┒兊乃幜λ查g在殘破的經(jīng)脈中炸開!一部分如同最鋒利的冰刃,狠狠刮過斷裂的經(jīng)脈壁,帶來撕裂般的劇痛;另一部分則化作溫和的暖流,緊隨其后,艱難地修補著被刮傷的創(chuàng)口,滋養(yǎng)著干涸的丹田。每一次服藥,都如同經(jīng)歷一場酷刑,梅元知渾身顫抖,冷汗如瀑,牙關緊咬才能不發(fā)出痛哼。
服藥之后,便是與冰魄之心溝通的療傷時間。他盤膝坐在一枝梅所在的石臺旁,忍受著識海被針扎般的劇痛,小心翼翼地引動一絲冰魄之心的純凈本源,如同最精密的繡娘穿針引線般,引導著這股力量緩緩流過自己千瘡百孔的經(jīng)脈,溫養(yǎng)著布滿裂痕的識海。這個過程緩慢而枯燥,需要極致的耐心與意志力,稍有分神,引動的力量失控,便是傷上加傷。
而隔壁石屋,一枝梅的變化則要顯著得多。
在冰魄之心持續(xù)不斷的滋養(yǎng)和它自身九尾血脈的頑強復蘇下,尾尖那新生的銀白色區(qū)域,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緩慢而堅定地擴張!那奇異的銀白光澤越來越亮,越來越純凈,如同新雪在陽光下閃耀。尤其是那條融合了雪狐精魄的尾巴,尾尖近三分之一的部分,已經(jīng)完全化作了晶瑩剔透、如同寒冰雕琢而成、卻又蘊含著奇異韌性與鋒銳感的冰晶利刃形態(tài)!散發(fā)著令人心悸的純粹寒氣。
它沉睡的氣息也日漸平穩(wěn)、悠長,甚至隱隱透出一股…正在積蓄力量的深沉感。雖然依舊沒有蘇醒的跡象,但那種被污穢侵蝕的痛苦掙扎感,已經(jīng)徹底消失。
梅元知的身體狀況,在雙重圣藥的滋養(yǎng)下,也終于迎來了一絲曙光。
殘破的經(jīng)脈在“九轉(zhuǎn)玄冰髓”那近乎殘酷的刮骨療毒和冰魄本源溫和滋養(yǎng)的雙重作用下,開始有了極其緩慢的愈合跡象。雖然依舊脆弱不堪,真元運轉(zhuǎn)如同在布滿荊棘的窄道上蹣跚而行,稍有不慎便會引發(fā)劇痛,但至少…不再是無路可走。識海中的裂痕,在冰魄本源之力的撫慰下,也停止了惡化,邊緣處似乎有極其細微的彌合跡象。
這一日,梅元知服下藥液,強忍著經(jīng)脈中翻江倒海的劇痛,再次引動冰魄本源之力進行療傷。當那一絲溫和的力量艱難地流過一段曾經(jīng)斷裂最嚴重的經(jīng)脈時,一種久違的、微弱卻真實的“通暢”感,如同黑暗中的一縷微光,瞬間點亮了他的心神!
雖然只有短短一瞬,雖然緊隨其后的依舊是撕裂般的疼痛,但這感覺…如同久旱荒漠中降下的第一滴甘霖!證明他的努力沒有白費,證明這殘破的身體,正在極其緩慢卻堅定地…走向重生!
他緩緩睜開眼,疲憊的眼中閃爍著難以抑制的激動。他下意識地看向自己的雙手。皮膚依舊蒼白,但那種瀕臨破碎的脆弱感似乎減輕了一分。他嘗試著,極其緩慢地、控制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一縷真元,在指尖凝聚。
嗤…
一點微弱得幾乎看不見的冰藍色寒芒,如同風中殘燭般,在他指尖艱難地亮起,閃爍了幾下,又迅速熄滅。指尖傳來熟悉的刺痛感。
但梅元知卻笑了。笑容虛弱,卻發(fā)自內(nèi)心。
力量…哪怕只有一絲…終于回來了。
他支撐著虛軟的身體,緩緩走到隔壁石屋。寒玉髓石臺上,一枝梅依舊沉睡。九條尾巴上,那新生的銀白色區(qū)域已經(jīng)覆蓋了尾尖近半的范圍,如同為華貴的紫色錦緞鑲上了璀璨的銀邊。那條冰晶利刃般的尾巴,更是寒光流轉(zhuǎn),銳氣逼人。
梅元知伸出手,指尖帶著剛剛凝聚起的那一絲微弱真元,極其輕柔地拂過那冰晶般的尾尖。一股純凈而凜冽的寒意順著指尖傳來,并不刺骨,反而帶著一種奇異的親切感。
“一枝梅…快了…我們…都快要好起來了…”他低聲呢喃,聲音依舊沙啞,卻帶著前所未有的希望。
就在這時——
嗡!
他腰間那枚沉寂了許久的青銅鈴鐺,毫無征兆地發(fā)出一聲極其輕微、卻帶著清晰警告意味的嗡鳴!鈴聲短促而尖銳,如同被無形的針扎了一下!
梅元知溫潤的臉色瞬間一變!這鈴聲…是魘尊殘留印記的感應!那魔頭…果然沒死!而且…他正在靠近!正在試圖追蹤被自己壓制在體內(nèi)的那縷邪力!
希望初露,陰影再臨。
寒淵城的冰雪尚未消融盡,來自遠方的毒蛇,已再次吐出了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