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壽宮

小公主趙媛的周歲宴，辦得格外隆重喜慶。趙禎對這個粉雕玉琢的女兒愛若珍寶，恨不得將天下最好的東西都捧到她面前。盛明玉抱著打扮得像年畫娃娃般的女兒，接受著內(nèi)外命婦的朝賀，臉上是得體的微笑，眼底卻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憂慮。

盛家女眷也得了恩典入宮賀喜。老太太端坐席間，氣度雍容。林噙霜精心打扮，珠光寶氣，在命婦堆里穿梭，言談舉止間刻意流露出幾分“當家主母”的氣派，仿佛王若弗的死徹底為她掃清了障礙。墨蘭跟在姨娘身邊，眼神艷羨地看著宮中富貴，心思浮動。

盛明玉冷眼瞧著林噙霜的做派，心頭警鈴大作。她太了解這位兄長的寵妾了！精明、算計，卻短視又貪婪。讓她在盛府后院得意一時還行，若真讓她掌了家，盛家遲早要步王若弗的后塵！盛家如今看似安穩(wěn)，但根基尚淺，經(jīng)不起任何風波。長柏前途正好，長楓也剛有起色，絕不能毀在林噙霜手里！

宮宴后，密信傳情

熱鬧散去。夜深人靜，盛明玉在燈下提筆，給母親老太太寫了一封密信。信中先報了媛兒周歲平安，說了些家常話，筆鋒隨即一轉，直指核心：

“...今日見林氏（林噙霜）于席間，頗有些張揚忘形之態(tài)。女兒觀其言行，精明有余，格局不足，且私心過重。若任其長于兄長身側，恐非盛家之福，亦非長柏、長楓之幸。盛家內(nèi)宅，需一位真正能持重掌舵、品行端方、手段圓融之主母，方能鎮(zhèn)住局面，安內(nèi)攘外，使兄長無后顧之憂，使兒郎們前程無憂。女兒思慮再三，覺此事宜早不宜遲。母親在宮外，可有人選？若暫無合意者，女兒或可…請陛下留意一二。”

信送出后，盛明玉靠在窗邊，望著沉沉夜色。她知道母親能看懂她的意思。為了盛家，為了哥哥那幾個有出息的孩子，林噙霜絕不能真正上位！必須給哥哥找一個能壓得住林噙霜、真正撐得起盛家門楣的繼室！

幾日后，趙禎又宿在慶壽宮。趙媛已經(jīng)睡熟，趙昕也被嬤嬤抱去。帝妃二人難得清靜。

盛明玉依偎在趙禎懷里，指尖無意識地在他胸前輕輕劃著，帶著一絲撒嬌的意味：“陛下…”

“嗯？” 趙禎摟著她，聲音慵懶滿足。女兒健康可愛，愛妃溫婉體貼，他此刻心情極好。

“臣妾今日…有些想家了?！?盛明玉的聲音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愁緒，“想起哥哥府里的事…心里總覺得不踏實?！?/p>

“哦？盛卿怎么了？身子還沒大好？” 趙禎關心地問道。他對盛纮這個妻舅兼能臣，還是看重的。

“兄長身體在調(diào)養(yǎng)，倒無大礙?！?盛明玉輕輕搖頭，“只是…王夫人（王若弗）去后，府里中饋一直是老太太和明蘭那丫頭撐著。明蘭雖好，終究是未出閣的姑娘，長久管家，于她名聲也不利。老太太年事已高，精力也有限…”

她頓了頓，抬眼看向趙禎，眼中帶著依賴和懇求：“府里那位林姨娘（林噙霜），兄長是喜愛的，但臣妾觀她…性情跳脫，手腕有限，恐難當掌家重任。長柏如今在翰林院當差，前程正好，長楓也剛收心讀書。盛家后宅若不穩(wěn)，只怕會影響他們兄弟的仕途心境。臣妾每每想到此，便寢食難安…”

趙禎聽著，眉頭微蹙。他對臣子的家事本不關心，但涉及淑妃的娘家，涉及他看好的年輕臣子長柏，還有那對可愛的外甥（趙昕、趙媛的舅舅們），他便不能不上心。尤其是想到王若弗惹出的那場大禍，更是心有余悸。

“你的意思是…” 趙禎沉吟道，“盛家需要一位能撐得起門面的新主母？”

“陛下圣明！” 盛明玉眼中一亮，靠得更近了些，“臣妾想著，若能尋一位出身清貴、品行端方、持家有道、性子又穩(wěn)重的女子，嫁與兄長做繼室。一來能主持中饋，讓老太太安享晚年，讓明蘭那丫頭也能松快些，學學閨閣女兒該學的事；二來能約束后院，鎮(zhèn)住那位林姨娘，不讓她生出不該有的心思；三來…也能為長柏、長楓兄弟，提供一個真正體面的依靠。如此，盛家內(nèi)外安穩(wěn)，兄長也能安心為陛下效力了。”

她的話，句句在理，又處處透著為家族、為晚輩考慮的拳拳之心，更隱晦地點出了林噙霜可能的隱患。

趙禎點點頭，深以為然。他確實需要一個能安心替他治理河道、工部的盛纮，而不是一個被家宅不寧拖累的臣子。長柏這個好苗子，也需要一個清靜安穩(wěn)的家來支持他。

“你說得對?！?趙禎拍拍她的手，“盛家是該有位真正能掌家的主母。此事…朕記下了?；仡^讓張茂則留意著，京中可有合適的閨秀。定要尋一位家世清白、性情溫良、處事穩(wěn)重、能壓得住陣腳的?！?他特意強調(diào)了“能壓得住陣腳”這幾個字，顯然是聽懂了盛明玉對林噙霜的擔憂。

“臣妾謝陛下！” 盛明玉心中大定，臉上露出明媚的笑容，主動吻了吻趙禎的臉頰，“有陛下為兄長和盛家費心，臣妾就放心了?！?/p>

趙禎被她難得的小女兒情態(tài)逗得心頭發(fā)軟，摟緊了她：“為了你，為了昕兒和媛兒，這點事算什么。放心，朕定給盛卿尋一門好親事，讓你再無后顧之憂?！?/p>

不久，老太太收到了盛明玉的回信?？粗胖信畠簩α粥咚木珳试u價和對新主母的要求，老太太長長舒了一口氣。女兒的想法，與她心中的隱憂不謀而合！她立刻提筆，將京中幾家合適的、家風清正、有待嫁嫡女的清貴門第，以及幾位素有賢名的老姑娘（指年齡稍長但品行極好、因各種原因未嫁的女子）的情況，詳細列了單子，秘密送進了宮。

同時，老太太對府里的掌控更緊了些。她不動聲色地敲打了春風得意的林噙霜幾次，提醒她注意身份，安分守己。對明蘭的管家權，也絲毫沒有放松的意思。她在等，等宮里，等皇帝那邊的消息。

盛府上下，看似平靜，實則暗流涌動。林噙霜感覺到了老太太若有若無的壓制，心中警醒，暫時收斂了張揚。墨蘭看著姨娘的小心翼翼，心中對權勢的渴望卻更加熾熱。長柏依舊在翰林院苦讀，兩耳不聞窗外事。長楓則埋頭書本，只求早日考取功名。

只有明蘭，在忙碌管家之余，敏銳地察覺到了老太太眉宇間那絲等待和籌謀。她知道，盛家后宅，很快就要迎來一場新的、決定性的變局了。而她腰間那串鑰匙，或許很快就要交到一位真正能執(zhí)掌盛家的新主母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