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yī)療翼的隔離病房內(nèi),空氣仿佛凝固了。哈利僵立在門口,體內(nèi)兩股黑暗力量的撕扯因劇烈的情緒波動而驟然加劇,右臂被魔法繃帶包裹下的暗紅荊棘藤蔓瘋狂蠕動,左胸的烙印灼熱得如同烙鐵,劇痛讓他眼前陣陣發(fā)黑,幾乎要栽倒在地。他死死抓住門框,指節(jié)因用力而發(fā)白,才勉強支撐住搖搖欲墜的身體。
而病床上,德拉科·馬爾福那雙灰藍(lán)色的眼睛,空洞得如同蒙塵的玻璃珠,倒映著哈利狼狽不堪的身影。他的目光在哈利臉上、那暗紅涌動的右臂、以及左胸灼亮的烙印上緩慢地移動著,帶著一種茫然的、近乎孩童般的審視。那破碎的“波…特…?”消散在寂靜的空氣中,留下更深的死寂。
龐弗雷夫人快步上前,扶住幾乎虛脫的哈利,嚴(yán)厲的目光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波特先生!回到你的病床上去!立刻!你的情況比他危險一百倍!”她的魔杖迅速點在哈利額頭,一股清涼的鎮(zhèn)定魔力涌入,暫時壓制了他體內(nèi)狂暴的黑暗沖突,帶來一絲短暫的喘息。
哈利被強行攙扶著,踉蹌地退回到自己的病床邊。赫敏和羅恩連忙扶他躺下,兩人的臉上寫滿了擔(dān)憂和恐懼,看著哈利痛苦扭曲的表情和被繃帶下透出的不祥暗紅光芒,眼神復(fù)雜到了極點。他們看向隔壁病房德拉科的眼神,也充滿了難以置信和一絲本能的排斥——那個馬爾福,竟然活下來了,以一種他們無法理解的、似乎與哈利的痛苦緊密相連的方式。
哈利躺下,急促地喘息著,冷汗浸透了病號服。烙印連接傳來的冰冷空洞感并未消失,但那份屬于德拉科的微弱生命氣息,如同風(fēng)中殘燭,卻異常頑強地穩(wěn)定著。他能“感覺”到德拉科的存在,卻感覺不到任何情緒、思想,只有一片深不見底的虛無,以及一種…如同藤蔓纏繞大樹般的、微弱卻無法擺脫的依附感。這感覺讓哈利毛骨悚然,又帶著一種沉重的、無法言喻的責(zé)任——德拉科的生命,此刻如同寄生在他這株“毒樹”上的脆弱藤蔓,全靠他體內(nèi)被詛咒和魂片污染的生命能量維續(xù)。
“他…什么都不記得了?”哈利嘶啞地問,目光死死盯著隔開兩個病房的門簾。
龐弗雷夫人檢查著哈利的生命體征,臉色凝重地?fù)u頭:“不僅僅是記憶的問題,波特先生。馬爾福先生的大腦…受到了嚴(yán)重的創(chuàng)傷。詛咒核心被強行剝離,不僅僅是力量的消失,更是對他靈魂本源的直接重創(chuàng)。他現(xiàn)在…就像一張被徹底擦除又揉皺了的羊皮紙。認(rèn)知能力嚴(yán)重受損,語言功能幾乎喪失,情感反應(yīng)…幾乎沒有。他能認(rèn)出你是‘波特’,可能只是基于某種…烙印連接帶來的本能印象?!?/p>
靈魂被擦除…哈利的心沉入谷底。納西莎用生命封印,斯內(nèi)普用生命指引,克利切用生命阻擋…換來的,是德拉科活下來的軀殼,卻失去了靈魂的核心?這比死亡更殘忍嗎?
“那他…還能恢復(fù)嗎?”羅恩忍不住問道,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我不知道,韋斯萊先生?!饼嫺ダ追蛉似v地嘆了口氣,魔杖的光芒持續(xù)穩(wěn)定著哈利體內(nèi)混亂的魔力,“靈魂的創(chuàng)傷是最神秘也最難治愈的領(lǐng)域?;蛟S時間…或許強大的靈魂魔法…或許…”她的目光落在哈利左胸的烙印上,又迅速移開,沒有說下去?;蛟S,解開這荊棘共生的詛咒,才是唯一的鑰匙?但這鑰匙本身,就是另一道深淵。
接下來的幾天,哈利在醫(yī)療翼成為了黑暗風(fēng)暴的中心。
他體內(nèi)的戰(zhàn)斗從未停止。詛咒本源如同冰冷的毒藤,在他血肉和魔力回路中扎根、蔓延,帶來持續(xù)的撕裂感和一種想要毀滅一切的黑暗沖動。伏地魔的魂片碎片則如同陰冷的毒蛇,伺機反噬,試圖吞噬詛咒本源壯大自身。兩股力量每一次激烈的沖突,都會讓哈利陷入劇烈的痛苦痙攣,右臂的暗紅荊棘光芒大盛,左胸烙印灼熱欲焚。龐弗雷夫人和赫敏(在龐弗雷夫人指導(dǎo)下)不得不頻繁使用強效鎮(zhèn)定藥劑和復(fù)雜的魔力疏導(dǎo)魔法,才能勉強維持哈利不崩潰。每一次藥劑生效后的短暫平靜,都伴隨著更深的疲憊和一種靈魂被反復(fù)撕裂的麻木。
而烙印連接的另一端,德拉科的存在如同一個冰冷的、空洞的回聲。他大部分時間都處于一種木然的、對外界毫無反應(yīng)的狀態(tài),蜷縮在病床上,灰藍(lán)色的眼睛空洞地望著天花板。龐弗雷夫人嘗試了各種溫和的刺激和營養(yǎng)魔藥,收效甚微。只有極少數(shù)時候,當(dāng)哈利體內(nèi)的黑暗沖突達(dá)到某個臨界點,烙印連接傳來過于強烈的波動時,德拉科會如同受驚的動物般,身體微微顫抖,灰藍(lán)色的瞳孔會極其短暫地聚焦,下意識地望向哈利病房的方向,喉嚨里發(fā)出模糊不清的、如同幼獸般的嗚咽。那空洞的眼底,會掠過一絲本能的恐懼和更深、更無助的依附感。仿佛哈利的存在,是他這片虛無之海中唯一能感知到的、維系他不至于徹底沉沒的礁石——盡管這礁石本身也布滿了荊棘和劇毒。
這種扭曲的聯(lián)系,讓赫敏和羅恩感到極度不適和恐懼。他們守護在哈利床邊,看著好友在痛苦中掙扎,卻又清晰地感覺到那個馬爾福如同幽靈般的存在,通過烙印與哈利緊密相連。每一次德拉科因哈利的痛苦而發(fā)出嗚咽,每一次哈利在劇痛中無意識地攥緊拳頭(仿佛在回應(yīng)烙印另一端的空洞),都像冰冷的針,扎在他們的心上。他們看向德拉科病房的目光,充滿了疏離和一種難以言喻的排斥。那個曾經(jīng)傲慢刻薄的敵人,如今以一種更詭異、更令人不安的方式,侵入了他們最珍視的朋友的生命。
一天清晨,哈利在又一次黑暗沖突平息的短暫虛脫中醒來。陽光透過高窗灑在醫(yī)療翼的地面上,卻驅(qū)不散他骨髓深處的寒意。赫敏和羅恩趴在他床邊睡著了,臉上帶著濃重的疲憊。
隔壁病房傳來極其輕微的動靜。
哈利強撐著坐起一點,透過門簾的縫隙望去。
德拉科醒了。他沒有像往常一樣空洞地望著天花板,而是微微側(cè)著頭,灰藍(lán)色的眼睛失焦地“看”著窗外灑進(jìn)的陽光。一只小小的、不知何時飛進(jìn)醫(yī)療翼的藍(lán)色魔法蝴蝶,正顫巍巍地停落在他搭在被子外的、蒼白瘦削的手指上。
德拉科沒有任何動作。他只是那樣“看”著,空洞的眼底映照著蝴蝶翅膀上閃爍的微光。陽光勾勒著他過于蒼白的側(cè)臉和淡金色的睫毛,一種近乎脆弱的、易碎的美感,與他身上散發(fā)的那種深沉的虛無和空洞形成了令人心碎的對比。
那只蝴蝶停留了幾秒,翅膀輕輕扇動,然后輕盈地飛走了。
德拉科的手指極其輕微地動了一下,似乎想抓住那瞬間消失的光點,但終究只是無力地垂落。他眼中的那一點點因光點而起的、微不可查的漣漪,迅速消散,重新被深不見底的灰暗空洞取代。他緩緩轉(zhuǎn)回頭,目光再次變得茫然,仿佛剛才那短暫的光影只是一場幻覺。
哈利靜靜地看著這一幕。烙印連接傳來的,依舊是冰冷的虛無,但就在德拉科手指微動、目光追隨蝴蝶的瞬間,哈利似乎捕捉到了一絲極其微弱、轉(zhuǎn)瞬即逝的…失落?或者說,是某種存在感被再次剝奪后的空洞回響?
就在這時,病房的門被輕輕推開。麥格教授走了進(jìn)來。她穿著一身肅穆的黑色長袍,臉上刻滿了疲憊和深沉的哀傷,半月形眼鏡后的眼睛紅腫,卻依舊保持著身為代理校長的堅韌。
“波特先生,”她的聲音沙啞低沉,帶著濃濃的倦意,“看到你清醒著,我很…欣慰?!彼哪抗鈷哌^哈利被繃帶包裹的右臂和左胸的烙印,眼中閃過一絲痛楚和憂慮,但很快被更沉重的責(zé)任壓下。
“教授…霍格沃茨…”哈利的聲音干澀。
麥格教授沉重地點了點頭,走到哈利床邊?!俺潜ぁ刈×恕5鷥r…太大了。”她的聲音帶著難以抑制的顫抖,“許多地方化為廢墟,需要重建。我們失去了…太多優(yōu)秀的巫師?!彼D了頓,深吸一口氣,似乎要壓下喉頭的哽咽,“阿不思…西弗勒斯…納西莎…弗雷德·韋斯萊…科林·克里維…拉文德·布朗…還有許多勇敢的戰(zhàn)士…”
每一個名字都像重錘砸在哈利心上。赫敏和羅恩也被驚醒,聽到弗雷德的名字,羅恩猛地捂住嘴,發(fā)出壓抑的嗚咽,赫敏的眼淚無聲滑落。
“魔法部…幾乎癱瘓?!丙湼窠淌诘穆曇艋謴?fù)了冷硬,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福吉和他的親信被證實與食死徒有勾結(jié),已被控制,但新的秩序尚未建立。食死徒的力量并未消失,他們在那些…黑暗生物和殘余勢力的支持下,正在各地制造混亂,搜捕麻瓜出身的巫師和抵抗者。伏地魔…”提到這個名字,麥格教授的聲音帶著刻骨的恨意,“他在格里莫廣場失利后,帶著那件邪惡的魂器消失了。但根據(jù)我們截獲的零星情報…他似乎在進(jìn)行某種…融合。那魂器吸收了你體內(nèi)部分詛咒本源的氣息,變得…更加危險了。”
融合?哈利的心猛地一沉。伏地魔在利用金匣魂器融合詛咒本源的力量?他會變得更強!更可怕!
“而你,波特先生,”麥格教授的目光銳利地看向哈利,帶著審視和深重的憂慮,“還有馬爾福先生…你們的情況,是這場戰(zhàn)爭留下的…最復(fù)雜、最危險的傷口?!彼哪抗庠诠透舯诘牡吕浦g掃過,“阿不思在最后時刻留給我的信息提到,你們之間的連接…是詛咒的產(chǎn)物,也是…一種扭曲的平衡。馬爾福先生的生命維系在你身上,而你體內(nèi)的黑暗…似乎也因他的存在而…暫時不會徹底失控?”
哈利沉默地點點頭。他能感覺到,當(dāng)?shù)吕颇瞧摕o的空洞感通過烙印傳來時,體內(nèi)那兩股狂暴的黑暗力量,似乎會陷入一種短暫的、詭異的“僵持”狀態(tài),仿佛失去了一個明確的“攻擊目標(biāo)”?這種平衡脆弱而危險,卻真實存在。
“這意味著,在找到解除這種詛咒的方法之前,”麥格教授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沉重,“你們必須待在一起。分開…對你們兩人而言,都可能是致命的?!?/p>
必須待在一起?哈利看向隔壁病房。德拉科依舊空洞地望著天花板,陽光在他蒼白的臉上投下冰冷的陰影。這個失去靈魂、只剩下空洞軀殼和本能依附的宿敵…將成為他未來無法擺脫的囚籠?而他,這具承載著雙重黑暗的容器,也將成為維系對方存在的唯一錨點?
荊棘囚籠已然鑄就。伏地魔在黑暗中蛻變,魔法界風(fēng)雨飄搖。哈利緊握著病床的床單,感受著體內(nèi)黑暗力量的蠢蠢欲動和烙印另一端那深不見底的冰冷空洞。前路只有荊棘與黑暗,他與德拉科,這對被詛咒扭曲捆綁的囚徒,將在這片戰(zhàn)爭的余燼中,被迫走向一個更加絕望而未知的未來。每一次心跳,都是對自身存在的拷問,每一次呼吸,都伴隨著對宿敵的維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