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代四代：小短文

他們說我傻——……

第三天黎明，楊博文在安全屋的屋頂上發(fā)現(xiàn)了左奇函。

吸血鬼貴族靜立在晨光中，黑色風衣被微風吹拂，像一對未展開的翅膀。他手里拿著一個古怪的金屬裝置，正對著初升的太陽調(diào)整角度。

"那是什么？"楊博文走近問道，晨露打濕了他的運動鞋。

左奇函沒有回頭，繼續(xù)擺弄裝置："紫外線折射器。理論上可以聚焦陽光作為武器。"

"吸血鬼研究怎么用陽光殺吸血鬼？"楊博文挑眉，"聽起來像人類發(fā)明斷頭臺。"

左奇函的嘴角微微上揚："知己知彼。"他轉身將裝置遞給楊博文，"看看你能改進嗎？"

過去兩天里，這樣的場景已經(jīng)成為常態(tài)。左奇函會展示某種吸血鬼的弱點或武器，楊博文則嘗試用人類科技的角度提出改進方案。令人驚訝的是，楊博文在這方面展現(xiàn)出超乎尋常的天賦——他似乎本能地理解吸血鬼的生理特性，并能找到創(chuàng)新的應對方法。

"聚焦系統(tǒng)太笨重。"楊博文檢查著裝置，手指輕觸銅制鏡面，"如果用納米級反光材料代替這些鏡片，體積可以縮小四分之三。"

左奇函的紅眼睛里閃過一絲贊賞："這正是我期待的答案。"他停頓了一下，"有時候我覺得你理解血族的方式...幾乎像我們的一員。"

楊博文聳肩，將裝置遞回去："只是邏輯思考。吸血鬼再強大也是生物，有生物就有弱點。"

"劉勛可不會這么理性地看待你。"左奇函的表情陰沉下來，"對他來說，你只是個需要被清除的威脅。"

"因為我外祖父的研究？"

"部分原因。"左奇函收起裝置，"更重要的是你的...特殊性。"

楊博文等著他繼續(xù)解釋，但左奇函似乎決定到此為止。晨光中，吸血鬼的輪廓鍍上了一層金邊，蒼白皮膚下的青色血管隱約可見。楊博文發(fā)現(xiàn)自己不自覺地盯著左奇函頸部流暢的線條，那里動脈的跳動比人類緩慢得多，卻奇異地令人著迷。

"今天練什么？"他移開視線問道。

"近身防御。"左奇函走向屋頂出口，"劉勛喜歡用'血怒者'——被特殊毒素激化的低等吸血鬼，速度和力量是普通血族的兩倍。"

地下訓練室比前天多了幾個奇怪的設備——一個布滿尖刺的旋轉木樁，幾面會突然噴出火焰的墻，還有一組懸掛在天花板上的銀色刀刃。

"認真的？"楊博文環(huán)視這些致命裝置，"我以為訓練是為了活命，不是送死。"

左奇函脫下風衣，露出里面的黑色緊身訓練服："血怒者不會留情。"他按下遙控器，所有設備同時啟動，形成一張死亡之舞的網(wǎng)，"你要學會在極端環(huán)境下生存。"

接下來的三小時是楊博文經(jīng)歷過最嚴酷的訓練。他翻滾躲避旋轉的木樁，在火焰噴射的瞬間側身閃避，甚至嘗試在銀刃陣中穿梭而不被劃傷。左奇函全程旁觀，只在關鍵時刻出言指導。

"太慢了！"

"注意左側！"

"彎腰！現(xiàn)在！"

當楊博文終于跌出訓練區(qū)，渾身大汗地躺在地上喘氣時，左奇函走到他身邊蹲下："進步很大。"

"感覺...像被...卡車碾過..."楊博文上氣不接下氣地說。

左奇函遞給他一瓶藍色液體："電解質(zhì)補充劑，特制的。"

楊博文懷疑地嗅了嗅，然后一飲而盡。液體有奇怪的金屬味，但幾乎立刻緩解了他的肌肉酸痛。

"休息十分鐘。"左奇函站起身，"然后練習反制技巧。"

"反制？"

"當血怒者抓住你時如何脫身。"左奇函的紅眼睛閃過一絲危險的光芒，"我會演示。"

楊博文還沒來得及抗議，左奇函已經(jīng)像黑豹般撲來。一瞬間，他被按倒在地，雙手被鉗制在頭頂，左奇函的膝蓋壓住他的大腿，完全動彈不得。

"通常到這一步，"左奇函俯身在他耳邊低語，冰冷的氣息拂過頸側，"獵物就已經(jīng)死了。"

楊博文的心跳驟然加速，但并非全因恐懼。左奇函的體重壓在他身上，冰冷而堅實，兩人身體緊密相貼的位置傳來一種奇特的電流感。

"怎么...反制？"他努力保持聲音平穩(wěn)。

左奇函的尖牙在昏暗燈光下閃爍："利用我們的弱點。第一，銀。"

楊博文假裝放棄掙扎，然后突然抬頭，用藏在衣領下的銀質(zhì)吊墜碰觸左奇函的臉頰。吸血鬼吃痛松手，他趁機翻滾脫身。

"很好。"左奇函揉著臉上泛紅的位置，"第二？"

"強光。"楊博文抓起訓練用的紫外線手電筒照射。

左奇函側身閃避，但動作比平時慢了半拍——腹傷還未痊愈。楊博文抓住機會撲上去，試圖模仿剛才的壓制姿勢。兩人在墊子上翻滾扭打，最終位置顛倒——楊博文在上，雙手緊扣左奇函的手腕。

"第三，"他氣喘吁吁地宣布，"聲波。"

左奇函的紅眼睛微微睜大："你從哪學來的？"

"你書房里的《血族生理學》。"楊博文得意地笑了，"特定高頻聲波能干擾你們的平衡系統(tǒng)。"

他正準備展示自制的高頻哨子，突然意識到兩人的姿勢有多么曖昧。他跨坐在左奇函腰間，吸血鬼的黑發(fā)凌亂地散在墊子上，嘴唇因驚訝而微微分開。那雙紅眼睛近在咫尺，楊博文能看見自己的倒影映在其中。

時間仿佛凝固了。楊博文感到左奇函的手腕在他掌心中微微顫抖，不是出于掙脫的企圖，而是某種更微妙的反應。吸血鬼的胸膛起伏加快，冰冷的氣息變得略微溫暖。

某種沖動驅使楊博文俯身，縮短那危險的距離。左奇函沒有后退，紅眼睛里閃爍著復雜的光芒——渴望、猶豫、克制...

就在這時，安全屋的警報突然尖嘯起來。

左奇函瞬間恢復警覺，一把推開楊博文："入侵警報！"他躍起身沖向控制面板，"東側圍墻被突破。"

楊博文抓起訓練用的銀質(zhì)短劍："劉勛的人？"

"很可能。"左奇函快速打開監(jiān)控屏幕，顯示四個黑影正越過花園，"血怒者，全部。"他轉向楊博文，表情前所未有的嚴肅，"按計劃行事。密道在酒窖，直通湖邊碼頭。有船等著。"

"你呢？"

"我會拖住他們。"左奇函從武器架上取下兩把長劍，"走，現(xiàn)在！"

楊博文站在原地沒動："不。"

左奇函猛地轉身，紅眼睛里閃過一絲憤怒："這不是請求，楊博文！"

"我也不是在請求許可。"楊博文調(diào)整握劍姿勢，"三天訓練不是白費的。"

監(jiān)控屏幕上，入侵者已經(jīng)到達前院。左奇函抓住楊博文的肩膀，力道大得生疼："他們會殺了你！或者更糟——把你變成血奴！"

"那就教我怎么避免。"楊博文直視那雙紅眼睛，"最后一課。"

左奇函的表情從憤怒轉為震驚，然后是某種近乎欽佩的情緒。時間緊迫，他快速從頸間取下一個銀質(zhì)吊墜掛在楊博文脖子上。

"血族護符，能干擾他們的感知。"他簡短解釋，"記?。貉邲]有理智，只有殺戮本能。攻擊頸部和心臟，別被咬到。"

前門傳來撞擊聲。左奇函將一把劍遞給楊博文，自己手持另一把："跟緊我。如果情況危急，立刻撤退。這是命令。"

楊博文點頭，心跳如鼓卻異常冷靜。過去三天的訓練像程序般在腦海中清晰呈現(xiàn)——每個動作、每個反擊技巧、每個弱點。

第一聲爆裂傳來時，兩人已經(jīng)就位。門框碎裂，第一個血怒者沖進來——比楊博文想象的更可怕：皮膚灰白，眼睛全黑，尖牙突出唇外，指甲變異為利爪。

左奇函如黑影般迎上，劍光閃過，血怒者的頭顱滾落在地，身體化為灰燼。

"左側！"吸血鬼大喊。

楊博文轉身，第二個怪物已經(jīng)撲來。他本能地側身，銀劍劃過對方喉嚨。血怒者嘶叫著后退，但沒被致命擊中。楊博文記起訓練內(nèi)容，迅速掏出紫外線手電照射對方眼睛，趁其目盲時一劍刺入心臟。

"后面！"

他來不及轉身，只感到一陣劇痛——利爪劃過后背。左奇函的劍從側面刺來，精準穿透攻擊者的太陽穴。

"受傷了？"左奇函簡短地問，紅眼睛掃視他的后背。

"沒事。"楊博文咬牙道，雖然傷口火辣辣地疼，"幾個了？"

"解決兩個，還剩..."

一聲巨響從天花板傳來，兩個血怒者直接破頂而下。左奇函推開楊博文，自己卻被一根落下的橫梁砸中。第三個怪物趁機撲上，利爪刺入吸血鬼的肩膀。

"左奇函！"

楊博文沒有思考，抓起墻上的消防斧擲出。斧頭旋轉著砍中血怒者的背部，雖然不致命但足以分散注意力。左奇函趁機掙脫，一劍斬下對手的頭顱。

最后一個入侵者選擇了最陰險的攻擊角度——從背后偷襲楊博文。他感到一陣劇痛，尖銳的指甲刺入他的側腹。世界瞬間模糊，他踉蹌著跪倒，聽到左奇函的怒吼。

模糊的視線中，他看到左奇函的眼睛完全變成了血紅色，速度暴增，幾乎化為虛影。最后一個血怒者在眨眼間被撕成碎片。

然后左奇函跪在他面前，冰冷的手捧著他的臉："傷到哪里？"

"肚子..."楊博文艱難地說，血液從指縫間滲出，"有毒嗎？"

左奇函撕開他的衣服檢查傷口，表情陰沉："有一點銀毒，但不致命。"他迅速取來醫(yī)療箱，"忍著點。"

消毒液接觸傷口的瞬間，楊博文咬緊牙關才沒叫出聲。左奇函的動作異常輕柔，與剛才戰(zhàn)斗中的狂暴判若兩人。

"為什么...不聽話..."吸血鬼低聲責備，聲音里卻滿是擔憂，"你應該走的..."

"然后讓你...一個人對付四個？"楊博文勉強笑了笑，"太...不公平了..."

左奇函的手停頓了一下，紅眼睛里閃過一絲楊博文從未見過的脆弱："我不能失去你。"

這句話像電流般穿過楊博文的身體。他伸手抓住左奇函的手腕："你不會。"

傷口包扎好后，左奇函檢查了房屋四周，確認沒有更多威脅。楊博文坐在壁爐前，忍著疼痛觀察吸血鬼處理自己肩上的傷——左奇函的動作熟練而高效，仿佛幾個世紀的戰(zhàn)斗讓他習慣了自我療傷。

"他們怎么找到這里的？"楊博文問。

左奇函皺眉："安全屋只有三個人知道——我、莉莎和張濤。"

"你懷疑誰？"

"都不懷疑。"左奇函的表情變得陰沉，"但顯然有人被跟蹤或脅迫了。"

夜幕降臨，兩人輪流守夜。楊博文堅持自己也能值班，雖然左奇函明顯不贊成。凌晨三點，當楊博文在客廳警戒時，左奇函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在他身后。

"去睡吧。"吸血鬼輕聲說，"我來守下半夜。"

楊博文搖頭："睡不著。"他猶豫了一下，"你的傷...還好嗎？"

左奇函在他身邊坐下，距離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體溫："愈合中。你呢？"

"比想象中好。"楊博文摸了摸包扎好的側腹，"你的...特效藥很有用。"

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但不是尷尬的那種。壁爐的火光在左奇函輪廓分明的臉上跳動，給他蒼白的皮膚添了一絲暖意。楊博文發(fā)現(xiàn)自己不自覺地盯著吸血鬼的側臉——高挺的鼻梁，鋒利的顴骨，還有那雙永遠深邃的紅眼睛。

"為什么冒險保護我？"左奇函突然問，目光仍盯著火焰，"你本可以借機逃走。"

楊博文思考了片刻："一開始我確實恨你。認為所有吸血鬼都該下地獄。"

"然后？"

"然后我看到了你書房里的收藏...聽到了母親的錄音..."楊博文輕聲說，"最重要的是，我看到了你如何對待我——尊重我的界限，保護我，甚至愿意讓我離開。"

左奇函轉頭看他，紅眼睛里閃爍著危險的光芒："你不該信任一個吸血鬼，楊博文。我們本質(zhì)上是掠食者。"

"那你為什么不干脆強迫我？你有無數(shù)次機會。"

"因為..."左奇函的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有些東西比欲望更珍貴。"

壁爐里的一根木頭爆裂開來，火花四濺。楊博文突然意識到兩人的臉靠得有多近，他能數(shù)清左奇函的睫毛，能感受到冰冷的呼吸拂過自己的嘴唇。

"我該...去休息了。"他猛地站起身，傷口因突然動作而抽痛。

左奇函沒有挽留，只是點點頭："明天我們必須轉移。劉勛不會放棄。"

楊博文走向客房，卻在樓梯口停下："左奇函...如果明天有更多戰(zhàn)斗...我們一起面對。"

他沒有等回答就上樓了，但能感覺到那雙紅眼睛一直注視著他，直到房門關閉。

躺在床上，楊博文盯著天花板，思緒萬千。今天戰(zhàn)斗中左奇函保護他的樣子，包扎傷口時的輕柔，還有那句"我不能失去你"...所有這些碎片拼湊出一個他不確定自己是否準備好面對的事實：他可能已經(jīng)愛上了這個吸血鬼。

這個認知本該讓他恐懼，卻奇怪地帶來一種平靜。窗外，月亮被烏云遮蔽，風聲嗚咽如泣。楊博文在朦朧中入睡，夢里全是暗紅色的眼睛和雪松的氣息。

第二天清晨，他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

"楊博文！"左奇函的聲音帶著罕見的緊張，"快起來！"

楊博文迅速開門，發(fā)現(xiàn)左奇函已經(jīng)全副武裝，臉色異常嚴峻："怎么了？"

"莉莎來了。"左奇函簡短地說，"情況比想象的更糟。劉勛已經(jīng)控制了議會，發(fā)布了針對我們的格殺令。"

"莉莎？她怎么找到這里的？"

"她說沒被跟蹤，但..."左奇函的紅眼睛閃爍著懷疑，"我們需要謹慎。"

樓下，莉莎看起來疲憊不堪，原本一絲不茍的發(fā)髻松散凌亂，制服上還有血跡?？吹綏畈┪?，她明顯松了口氣。

"謝天謝地你們沒事。"老管家遞上一個皮質(zhì)公文包，"我從古堡搶救出來的，您必須看看。"

左奇函接過公文包，謹慎地檢查后打開。里面是一本古舊的日志和幾份文件。他快速瀏覽了幾頁，表情突然變得異常復雜。

"什么情況？"楊博文問。

左奇函沒有立即回答，而是將日志遞給莉莎確認："這是真的？"

莉莎點頭："藏在您書房的暗格里。我想...楊先生有權知道。"

"知道什么？"楊博文困惑地問。

左奇函深吸一口氣："關于你身世的完整真相。不只是你外祖父的事..."他停頓了一下，紅眼睛直視楊博文，"還有為什么劉勛如此執(zhí)著于消滅你。"

楊博文接過日志，翻開第一頁。泛黃的紙頁上是一行褪色的字跡：

"永生之血實驗記錄，林博士與A.Z.共同研究，1897年。"

右下角有一個熟悉的簽名——和他母親日記里的一模一樣——"A.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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