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了這不是翁法羅斯

#**第二卷 第六章：金線的牢籠初顯**

寂靜之泉觀測站的干涸池底，那點(diǎn)微弱的淡藍(lán)光點(diǎn)如同垂死星辰的最后喘息，持續(xù)散發(fā)著冰涼、安撫的氣息。木洪晨躺在覆蓋著白色晶狀物的池邊，呼吸依舊微弱，但胸膛的起伏似乎比之前稍顯平穩(wěn)了一些，如同被這股“寂靜”之力勉強(qiáng)粘合住的脆弱瓷器。然而，他緊閉的眼皮下，眼球卻在劇烈而無規(guī)律地轉(zhuǎn)動著，灰敗的額頭上滲出細(xì)密的冷汗，嘴唇無聲地翕動，仿佛在無聲的噩夢中掙扎。

賀雅盤膝坐在他身旁。她沒有再貿(mào)然用金線去觸碰木洪晨那近乎枯竭的靈魂之海，只是將指尖輕輕搭在他的手腕上，感受著那微弱到幾乎斷絕的脈搏。她閉著眼，眉頭緊鎖，長長的金色睫毛在蒼白的臉上投下疲憊的陰影。指尖那縷近乎透明的金線并未收回，而是如同最敏感的觸須，極其輕柔地縈繞在木洪晨身體周圍，小心翼翼地捕捉著他靈魂深處逸散出的、混亂無序的意念碎片。這是她能做到的極限——不去深入那危險(xiǎn)的“空洞”，只在邊緣感知其波動。

突然，賀雅的身體猛地一僵！

縈繞在木洪晨身周的金線劇烈地顫抖起來，光芒瞬間變得刺目而紊亂！無數(shù)冰冷、混亂、充滿絕望和扭曲的意念碎片，如同決堤的污濁洪水，順著那縷金線，蠻橫地沖入賀雅的意識！

**畫面碎片一：** 一張蒼老、刻薄、如同風(fēng)干樹皮般的臉在黑暗中浮現(xiàn)。法令紋深刻如刀，嘴角噙著一抹令人骨髓發(fā)寒的冷笑。是元老院首席——**摩提斯**！他的嘴唇無聲開合，似乎在說：“…鑰匙…牢籠…燃料…”

**畫面碎片二：** 無數(shù)重疊的、充滿恐懼的聲浪如同實(shí)質(zhì)的針，狠狠刺入耳膜！

*“黑潮要來了！圣城守不住了！”*

*“黃金裔有什么用？他們只會引來更大的災(zāi)難！”*

*“賀雅大人的金線…我聽說…能吸走希望…”*

*“是她！是她用那線連接著我們，黑潮才找得到我們！”*

*“把她趕出去！不然我們都得死！”*

恐慌、猜疑、惡毒的流言…匯聚成一片令人窒息的、粘稠的絕望之海！

**畫面碎片三：** 木洪晨自身靈魂深處最后一點(diǎn)清醒的意識在尖嘯：“…不！不是她！陷阱！…柴薪…還要更多…必然…不夠啊——！”

“呃?。　?賀雅發(fā)出一聲壓抑不住的痛苦呻吟，猛地抽回搭在木洪晨腕上的手，整個人如同被無形的重錘狠狠擊中，向后踉蹌！她死死捂住自己的耳朵，指縫間，一縷刺目的、粘稠的**黑血**正緩緩滲出，沿著她白皙的頸項(xiàng)滑落！她指尖縈繞的那縷金線，在傳遞回這股污濁意念洪流的瞬間，如同被強(qiáng)酸腐蝕般，邊緣迅速變得焦黑、蜷曲，甚至有一小段直接斷裂、化為灰燼消散在冰冷的空氣中！

“賀雅大人！” 黎白一直守在附近，見狀立刻沖上前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體。觸手之處，她的身體冰冷得嚇人，正在無法抑制地顫抖。那雙總是蘊(yùn)含著溫暖與堅(jiān)定的碧藍(lán)眼眸，此刻充滿了痛苦、震驚和一絲…難以言喻的悲涼。

“我…沒事…” 賀雅的聲音沙啞得厲害，她用手背用力擦去耳際的血跡，但那抹刺眼的暗紅依舊殘留在白皙的皮膚上，如同不詳?shù)睦佑　Ｋ崎_黎白的攙扶，勉強(qiáng)支撐著自己站直，目光卻死死盯著昏迷中依舊痛苦掙扎的木洪晨。

“摩提斯…圣城的恐慌…那些話…” 黎白從賀雅破碎的言語和她剛才的反應(yīng)中，瞬間串聯(lián)起了部分真相，一股寒意從腳底直沖頭頂，“元老院…他們在煽動民眾？針對您？！”

賀雅沒有立刻回答。她走到干涸的泉眼邊緣，背對著黎白，望向穹頂巨大的裂痕外那片鉛灰色的、永恒壓抑的天空。觀測站冰冷的空氣包裹著她單薄的身影，殘留的“寂靜”之力也無法撫平她此刻內(nèi)心的驚濤駭浪。

許久，她才緩緩轉(zhuǎn)過身，臉上強(qiáng)行擠出的平靜掩蓋不住眼底深處的疲憊與沉重。她抬起手，指尖那縷黯淡、甚至帶著焦痕的金線，如同受傷的蛇，在她指間無力地纏繞、盤結(jié)。

“黎白，” 她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種近乎破碎的平靜，“還記得在圣城書房，我問你是否害怕預(yù)言嗎？”

黎白用力點(diǎn)頭，心臟因不祥的預(yù)感而揪緊。

賀雅的目光落在自己指尖那縷象征著力量與聯(lián)結(jié)、此刻卻顯得如此脆弱易碎的金線上，嘴角勾起一絲苦澀到極致的弧度。

“我的箴言…” 她頓了頓，仿佛說出這幾個字都需要莫大的勇氣，聲音輕得如同嘆息，卻又清晰地敲打在黎白心上，“…**‘汝心所系之金線，終成困縛汝身之牢籠?！?*”

寂靜之泉的冰冷空氣仿佛在這一刻徹底凝固。

金線…牢籠…

黎白的瞳孔驟然收縮！他瞬間明白了！賀雅大人用金線感知世界，連接人心，傳遞希望，這是她力量的本質(zhì)，也是她存在的意義！她所“心系”的，正是用這金線去感知、去理解、去守護(hù)她所珍視的一切——同伴、圣城、乃至這個世界殘存的希望！這份“心之所系”，這份源于浪漫火種本源的執(zhí)著與守護(hù)，正是箴言所指！

而那“牢籠”…黎白看著賀雅耳際未干的黑血，看著她指尖黯淡焦枯的金線，再聯(lián)想到剛剛從木洪晨靈魂碎片中感知到的、被元老院刻意煽動起來的、針對賀雅的民眾恐慌與污蔑…

一股冰冷的憤怒和深切的悲哀瞬間淹沒了黎白！

這牢籠，并非物理的囚禁！它是無形的枷鎖！是由她最珍視的守護(hù)之心編織而成，卻被敵人—元老院和最需要她守護(hù)的人—恐慌的民眾共同推向她的絞索！

她用金線感知到的每一次絕望呼喊，都像一根毒刺扎進(jìn)她的靈魂！她試圖用金線去安撫、去澄清，卻可能被扭曲為操控與吸食希望的證據(jù)！元老院正是看準(zhǔn)了這點(diǎn)，要將她最強(qiáng)大的力量、最深沉的愛，變成勒死她自己的繩索！

“不…這太殘忍了！” 黎白的聲音帶著壓抑不住的憤怒和顫抖，“這不是真的！賀雅大人，您不能…”

“預(yù)言從未說過它是‘假’的，黎白?！?賀雅打斷了他，聲音恢復(fù)了某種令人心碎的平靜。她指尖輕輕拂過那縷焦枯的金線，眼中是黎白從未見過的復(fù)雜情緒——有對箴言的恐懼，有對處境的清醒認(rèn)知，更有一種近乎殉道者的決絕。“它只是指向一個可能的關(guān)鍵節(jié)點(diǎn)，一個命運(yùn)的岔口。告訴我金線會成為牢籠，卻沒說…我是否心甘情愿走入其中?！?/p>

她抬起眼，碧藍(lán)的眼眸凝視著黎白，里面翻涌著深沉如海的情感：“我恐懼它，黎白。我恐懼有一天，我珍視的線，會變成傷害我珍視之人的工具，會變成隔斷我與這個世界的壁壘。我恐懼那無形的牢籠，會將我與我想要守護(hù)的一切徹底隔絕?！?/p>

她的聲音微微發(fā)顫，卻又異常堅(jiān)定：“但正因如此，我更要握緊它。箴言的意義，不是神性給的，而是我們自己賦予的。如果這金線的終點(diǎn)注定是牢籠…” 她停頓了一下，指尖的金線仿佛回應(yīng)她的決心般，極其微弱地亮起一絲溫潤的光澤，盡管邊緣依舊焦黑。

“…那在牢籠落下之前，” 賀雅的聲音清晰而有力，如同穿透陰霾的微弱星光，“我會用它，竭盡全力地感知每一份痛苦，連接每一縷希望，在黑暗徹底吞噬之前，為你們…為翁法羅斯…多織就一寸光明的屏障?！?/p>

她的話語如同誓言，在這冰冷死寂的觀測站中回蕩。沒有豪言壯語，只有平靜的決絕。那縷帶著焦痕的金線，在她指尖纏繞，不再是華麗的裝飾，而是戰(zhàn)士染血的繃帶，是背負(fù)著沉重宿命卻依舊選擇前行的烙印。

黎白看著賀雅蒼白而堅(jiān)定的側(cè)臉，看著她耳際那抹刺目的黑血，胸中翻涌的憤怒和悲傷，漸漸被一種更深沉、更滾燙的情緒取代——那是無與倫比的敬重，以及對這殘酷預(yù)言、對這黑暗世道的，無聲的宣戰(zhàn)。

寂靜之泉的寂靜，此刻沉重得令人窒息。穹頂之外，荒原的風(fēng)嗚咽著，仿佛預(yù)示著那由“民意”與“陰謀”共同鍛造的牢籠鐵條，正在遙遠(yuǎn)圣城的陰影中，被一根根冰冷地敲打成型。而困于這預(yù)言囚籠中心的靈魂，已握緊了她的“線”，準(zhǔn)備迎接那避無可避的…終局之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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