倫敦的雨敲打琴室落地窗,在肖邦《雨滴前奏曲》的旋律里碎成千萬粒水晶??ㄋ古痢ち值闹讣庠谒固雇冁I上滑行,金發(fā)垂落遮住他過分年輕的側(cè)臉。我背靠三角鋼琴的弧度站著,左手搭在槍套上,右手無意識摩挲著琴蓋邊緣——那里有道細微的劃痕,像極了楚淮序舊吉他上的磕碰傷。
"保鏢小姐討厭音樂?"少年突然停下琶音,藍眼睛在燭光里漾著蜜糖般的色澤。落地窗外,狙擊鏡的反光在對面屋頂一閃而逝。
"討厭分心。"我彈開琴蓋內(nèi)置的防彈夾層,伯萊塔冰冷的觸感刺醒神經(jīng),"您該休息了。"
他輕笑一聲,左手突然砸出刺耳的和弦:"可父親付你三倍薪水,不就是為了看我任性的樣子?"燭臺被震得搖晃,融化的蠟油滴在琴譜上,蓋住某個休止符的墨點。我伸手扶穩(wěn)燭臺的剎那,他冰涼的指尖劃過我腕骨槍繭:"你握槍的姿勢...像在握琴弓。"
雨聲漸密。我抽回手時帶倒了琴譜架,泛黃的樂譜散落滿地。蹲身拾撿的瞬間,子彈穿透防彈玻璃的裂紋如蛛網(wǎng)炸開,我猛地將他撲倒在地。琴凳翻倒的巨響中,他溫熱的呼吸噴在我頸側(cè):"第幾次了?"
"本周第七次。"我扯著他滾到鋼琴底部,子彈釘進琴板的聲音像鈍刀剁骨。羊絨地毯吸飽了昂貴的紅酒,是他剛才故意打翻的"助興道具"。
他忽然哼起不成調(diào)的旋律,手指在我后背被彈片擦傷的舊疤上打拍子:"升F小調(diào),適合流血的夜晚。" 燭火搖曳里,他瞳孔深處有什么東西在剝落,露出底下冰冷的機械內(nèi)核。
**三小時后**
泰晤士河游輪的香檳塔泛著虛浮的金光??ㄋ古烈兄鴻跅U把面包屑拋向海鷗,西裝內(nèi)袋里藏著我要檢查的邀請函。晚風掀起他鬢角時,我瞥見他耳后皮膚下有藍光流動——那是生物芯片的微光,和維羅妮卡尸檢報告里描述的植入物相同。
"你知道嗎?"他突然抓住我扣扳機的手指按在自己心口,"這里面灌了四升人工糖漿。" 掌心下的心跳平穩(wěn)得像個精密儀器,"父親說這樣就不會為任何人疼痛了。"
海鷗凄厲的嘶鳴劃破夜空。我抽手的瞬間,他袖口滑出的刀片割裂我袖管,血珠濺在他雪白領巾上,像雪地里綻開的紅梅。
"可惜還是失敗了。"他舔掉刀鋒上的血,眼底翻涌著我看不懂的饑渴,"見到楚淮序的時候,這里..." 刀尖點了點自己胸口,"糖漿就燒得滾燙。"
**圣瑪麗醫(yī)院長廊的消毒水味被晚香玉覆蓋**
護士拆開我手臂繃帶時,卡斯帕正把偷折的晚香玉插進花瓶。"維羅妮卡死前給你留了句話。"他忽然開口,花瓣在他指尖碾出黏稠的汁液,"她說'小烏鴉要當心糖罐'。"
碘伏擦過傷口的刺痛讓我指尖一顫。病床簾幕的陰影里,他哼唱的旋律突然變調(diào)——是楚淮序高中時總在浴室走音的那首《綠袖子》。
"你哥哥..."護士的鑷子"意外"刺進我未愈的彈孔,"...昨天被送來急救。"她虎口的銜尾蛇刺青隨動作扭曲,"糖尿病昏迷。"
劇痛撕裂理智的剎那,我踹翻藥盤抓住她手腕。玻璃碎裂聲中,袖箭頂住她咽喉:"再說一遍?"
"血糖值超出儀器上限。"卡斯帕的聲音從身后貼上來,染血的花莖抵住我后頸,"知道為什么叫糖化反應嗎?"他呼出的氣息帶著奇異的甜香,"楚先生現(xiàn)在就像顆融化的太妃糖,黏在ICU病床上..."
心電監(jiān)護儀的警報吞沒了尾音。我撞開他沖向電梯,鏡面門映出他瘋狂揚起的嘴角。金屬門開啟的瞬間,二十支麻醉弩箭的寒光填滿視野——
"驚喜!"卡斯帕的笑聲混著箭矢破空聲刺穿鼓膜。我旋身踢翻移動病床阻擋,弩箭扎進床墊的聲音像雨打芭蕉?;靵y中有人攥住我手腕,熟悉的薄繭摩挲著虎口舊疤。
"閉眼。"楚淮序沙啞的聲音擦過耳際。他染血的西裝裹住我頭頂,空氣里炸開維羅妮卡特制的煙霧彈——苦橙味混著刺鼻的堿粉,那是糖晶的克星。
濃霧深處,卡斯帕的尖叫像走調(diào)的鋼琴鍵:"不可能!你的血應該早變成糖漿了!"
楚淮序咳著血把我推進安全通道,掌心躺著一枚融化的水果糖:"托你的福...嘗到了小時候的味道。" 防火門關(guān)閉的巨響吞沒了他的尾音,也吞沒了走廊盡頭潮水般涌來的、糖漿沸騰般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