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自習(xí)鈴聲一響，蘇小滿就發(fā)現(xiàn)顧昭有點不對勁。

他不像前幾天那樣翻書嘩啦響，也不往她鉛筆盒里塞糖了。

這會兒正支著下巴看窗外，手指在桌上敲個不停，像雨點打在鐵皮上。

陽光從窗戶照進(jìn)來，落在他臉上，那道疤還閃著光。

他整個人像是在想事，連她翻素描本的聲音都沒聽見。

更奇怪的是，抽屜里的課本整整齊齊摞著，一張皺巴巴的草稿紙卻被壓在胳膊底下，露出一角寫滿了公式。

“顧同學(xué)？”她用鉛筆戳了戳他手背。

剛碰到他皮膚，他就猛地縮回手，草稿紙也滑了出來。

蘇小滿一把接住，掃了一眼——是道物理題，紅筆畫了受力分析圖，解題過程清清楚楚，答案還圈出來了。

字跡工整，墨色很深，一看就是認(rèn)真寫的。

“你……在預(yù)習(xí)？”她故意把“預(yù)習(xí)”說得很重。

可記憶里，校霸根本不聽課。

顧昭耳朵一下紅了，伸手搶的時候碰倒了水杯，“哐當(dāng)”一聲，水灑到她鞋面上，涼了一下。

“誰、誰預(yù)習(xí)??！我……我隨便算的?！?/p>

隨便算的能拆洛倫茲力？你當(dāng)我是傻子？

蘇小滿看著他慌張的樣子，忽然想起以前看到的“顧昭 退學(xué)”。

那時候大家都說他成績差，可現(xiàn)在看他解題思路，比她上周問老師的題還清楚。

英語課代表抱著聽寫本走進(jìn)來，“叮鈴鈴”的聲音打破了沉默。

顧昭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樣趕緊翻開課本，結(jié)果看到單元標(biāo)題是“Unit 3 學(xué)霸的自我修養(yǎng)”，耳朵更紅了。

蘇小滿憋著笑拿出鋼筆，余光瞥見他課本扉頁寫著“顧昭 要給奶奶換腎”，字歪歪扭扭的，像小學(xué)生寫的。

還沒等她湊近，老師就宣布：“今天突擊聽寫，限時十分鐘。”

教室里一片吸氣聲。

蘇小滿低頭寫單詞時，聽見右邊傳來“唰唰”的寫字聲。

她偏頭一看，顧昭正在飛快地寫，單詞一個接一個冒出來，連最后一題都寫了三種解法。

“停筆！”老師一說完，他第一個放下筆，比班長還快。

班長瞪大眼睛盯著他的卷子，表情像見了鬼。

“顧昭，你最近是不是變聰明了？”下課后班長過來問，“上次數(shù)學(xué)才考七十，這次英語不會抄的吧？”

顧昭把草稿紙團(tuán)成球扔進(jìn)垃圾桶，笑著回嘴：“我要是抄的，能把‘a(chǎn)mbulance’拼成‘俺不能死’？”

班長翻了個白眼走了。

蘇小滿摸著兜里的漫畫原稿，看著顧昭低頭擦錯字的樣子，突然明白——這家伙哪是學(xué)渣？

分明是把學(xué)霸藏在破洞褲里，跟她玩的是同一套。

午休時，蘇小滿抱著素描本湊過去：“借筆記看看唄？我昨天發(fā)燒沒聽課?！?/p>

顧昭身體一僵，翻抽屜時掉出三本筆記本。

空氣里飄著油墨味，混著他身上的汗味。

蘇小滿撿起最上面那本，翻開差點驚掉下巴——每一頁都有不同顏色的標(biāo)記，力學(xué)部分畫了動態(tài)圖，電路題旁邊貼了電阻卡片，錯題還用熒光筆圈出來，旁邊寫著“下次注意安培表內(nèi)接”。

“你是不是晚上偷偷學(xué)了？”她晃了晃筆記本，“這比課代表的還工整。”

“瞎說什么呢！”顧昭搶回本子，耳尖紅透，“我只是……記憶力好！”說著從桌肚里掏出一包蝦條遞給她，“吃不吃？新口味?！?/p>

蘇小滿捏著包裝袋，摸到底下硬邦邦的東西——和她藏芥末的手法一模一樣。

她咬開包裝，果然找到一顆水果糖，糖紙上寫著“別告訴別人”。

下午體育課，顧昭舉手說肚子疼要請假。

蘇小滿看他捂著肚子但腰桿還是挺直的樣子，悄悄跟了上去。

巷子里飄著炸串香，混著潮濕的墻味。

她跟著他拐了三個路口，停在一扇掛著“夜場拳館”招牌的鐵門前。

門里傳來“咚”的一聲悶響，她從門縫望進(jìn)去——擂臺上穿運(yùn)動背心的男生正是顧昭，眉骨上的疤隨著出拳動作顫動。

他右勾拳快得像影子，對手還沒反應(yīng)就被打退幾步。

第二拳擦過對方下巴時，蘇小滿看見他手腕纏著滲血的繃帶。

“昭哥又贏了！”有人吹口哨，“獎金夠交住院費(fèi)了吧？”

顧昭扯下護(hù)具擦汗，露出腰腹的淤青。

汗水順著脖子滑下來，在燈光下閃著光。

蘇小滿突然想起他前幾天說撞桌角的事，想起他藏在草稿紙下的字條，想起他故意寫錯的單詞——原來他不是混子，不是學(xué)渣，只是把所有光都藏起來了。

“同學(xué)，你找誰？”看門的大叔走過來，蘇小滿嚇得轉(zhuǎn)身跑，跑了三個路口才停下。

她扶著墻喘氣，心跳比剛才看打架還快——那個傳說是校霸的人，會攢錢給奶奶治病，會寫工整的筆記，還會用蝦條藏糖給她吃。

傍晚風(fēng)卷著梧桐葉撲在校門口，蘇小滿等了半小時，終于看見顧昭從巷口走來。

他換了干凈的白T恤，但手腕的繃帶露了一截，耳朵也被熱氣熏紅了。

夕陽灑在他肩上，輪廓鍍著金邊。

“你怎么在這兒？”他看見她愣了一下，眉骨的疤挑了挑。

蘇小滿晃了晃素描本：“我在想，你除了打架，還會干點別的嗎？”比如解物理題，寫筆記，藏糖。

顧昭沉默了一會兒，夕陽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你最好別管太多?！?/p>

他轉(zhuǎn)身要走，又停住，從兜里摸出顆糖塞給她，“今天的蝦條沒芥末，真的。”

蘇小滿捏著糖站在原地，看他消失在夕陽里。

風(fēng)掀開她素描本的一角，露出里面剛畫的草稿——穿著校服的男生站在拳臺上，背后是晚霞，旁邊寫著“原來你是這樣的顧昭”。

她摸著兜里前兩天藏的芥末紙笑了——看來得換個新招數(shù)整蠱了，畢竟……

藏作業(yè)和芥末三明治，騙不過隱藏款學(xué)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