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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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子離開了老叔，第一次找到了新的合伙人，拉土車的車頭張灣的張金發(fā)出發(fā)了。

“張哥，這是我們第一次出遠門，算是第一次進商海闖蕩，以后可就全靠您了。您不知道，過去我是跟著我老叔來著。一切手續(xù)接洽我都沒接觸過。叫干什么就干什么。這次只身出來心里一點譜都沒有。您說到蘇州來淘金，我也就奓著膽子跟過來了，以后無論什么情況，我們一切都聽您的。您就多費心吧。外面的事情我們也都不懂。有做不妥的，還請您多多包涵。”華子在列車上一邊給一個40多歲的男子點煙，一邊謙卑地在臥鋪車廂的桌子跟前套瓷著。

對面是一個精明強悍的漢子，濃濃的大背頭，烏黑锃亮，應(yīng)該抹了不少頭油發(fā)蠟一類的，白凈面皮，高鼻梁，大眼睛，眸子賊亮賊亮的放著光，一件不菲的西裝敞開著，露著里面藍色的襯衫，皮帶扣金光閃閃，和腳下的那雙皮鞋一樣光芒四射。

”華子呀，你記住了，誰都有第一次，出門在外就是靠朋友，朋友大如天，知道嗎？既然咱們都是老鄉(xiāng)，所以出來就得抱團。這一次你跟著我，那就是捧我的場，咱們這次出來的80多輛大車，就是要搶蘇州的市場。既然是爭奪，那當時是車越多活越好攬，你現(xiàn)在是一臺車，那怎么成？到那以后一定要想方設(shè)法擴大規(guī)模，能租車就租車，賺了錢以后趕緊接著買車，在工地上跑的舊車也無所謂，能掙錢就行，幾萬塊錢的車一樣跑，你開一陣一扔，說句糙話就是為了掙到錢。工地上的事情不難，交涉起來也很簡單，簽合同，一車一趟多少錢，記住了打卡，記住了趟數(shù)，去干就行了。我這個人呀，就一個特點，或者說是優(yōu)點，那就是特別實在，你跟我時間長了就知道了，咱們誰也不別玩虛的，大家伙兒都是通州人，出門在外就得互相幫襯，你愛人也跟著出來了，她受得了這里的苦嗎？”大帥也在旁邊蹬著眼睛聽著，聞言立馬接下了話茬：

“張哥您放心吧，別看我年輕，我這人就一個毛病，那就是不怕吃苦，本來就是窮人家的孩子，吃苦受累是家常便飯，這一次跟著您出來混。他要是有什么對不住的地方，還請您多多包涵，因為畢竟我們是頭一次出來，所以心里沒底，再有就是這邊工地上事兒，怎么接洽更是兩眼一抹黑，以后還請您多多費心?！贝髱浺膊恢勒f什么好，又是接觸生人，能夠開口說話也就不錯了，頭一次出這么遠的門兒，確實心里也沒有底，他只能實話實說了。

她現(xiàn)在還得考慮到了一個新地方，是不是水土不服，這邊的物價如何，尤其是吃住這兩個方面，她不光是只想著自己，還得照顧著著其他三個人。尤其是小田兒還是個孩子，志剛倒是大哥哥。真有大哥的樣子，就是華子的脾氣，大帥是比較擔心，他這個人都性格就是擰，不圓滑，更不會變通。不像有的人天生的油嘴滑舌，就象一個悶葫蘆，在外邊混，怎么能吃得開呀，這種性格的人與生人接觸就很麻煩。最要命的就是不知道見什么人說什么話，在待人接物方面還不如人家老趙。這是大帥最頭疼的地方。

大帥太懂得自己的這個愛人了，他就知道哥們兒義氣，與人接觸重情義，輕錢財，對誰都是全拋一片心，就是不知道保護自己，在外邊為人處事。不如他們那幫小哥們里的老二劉寶友能說會道，也不如徐三兒那樣嬉皮笑臉，也沒有大勇子的凝聚力，更沒有古建的真本事。他就是會欺負老西這個老實巴交的人。還有滑頭梁輝多鬼呀。象是跟屁蟲，到也比華子滑多了。

列車飛速的向前行駛著。一會山林，一會隧道，一會城市，一會原野，一會草原，在車窗外飛馳而過，轉(zhuǎn)眼就要到南京了，長江大橋不遠了。

華子一邊抽著煙。一邊看著窗外的景色，一邊兒想著在還在路上開車的志剛跟小田兒，是不是得換他們一下那？這眼看就要到上海了。

天已經(jīng)暗了下來，車窗外的一抹夕陽，映照著華子的臉，他又一次掐滅了煙頭，過道上就剩下了他一個人了。想想明天晚上，頭一次出這么遠的門兒，頭一次住工地上，就連大帥也得跟著受罪，如果工地上有食堂的話，能吃食堂的話還行，說是在蘇州工業(yè)園區(qū)，那里到處都是工地，但到底是什么情況，能不能扎下根還是沒有把握，畢竟是跑這么遠，光聽著張哥的一家之言，百聞不如一見，華子這心里象是一團亂麻，越想越不踏實?？捎植荒懿蝗ハ?，畢竟是自己帶著三個人出來了，能不能混下去，能不能維持生計，不能不去想吧，看著列車外面的黑夜。華子的肚子開始咕咕叫了，于是向臥鋪車廂走去。

“張哥他們?nèi)ゲ蛙嚵?，我跟他說咱們帶著吃的呢，這次咱們老媽也是豁出去了，恨不得把家底兒都讓咱們帶了出來。了咱們現(xiàn)在沒掙著錢還得先花錢，眼看著和流水一樣，尤其是面子，待人接物方面，要花多少都沒夠，可是不花又怕怠慢了人家，你看張哥他們那幫人，那排場哪兒是掙錢來的，咱們可跟他們不是一路啊，這出來又不得不指望著他們，咱們自己也得多長個心眼兒，盡量早闖出一條路出來，不能總被他們這些人拿捏著，是吧？我說的你聽見了嗎？”大帥看華子心不在焉的樣子，感覺到自己又白說了，唉自己跟出來難道錯了嗎？是不是不合適啊，要是自己成了華子的累贅就拿到了，這兩口子都出來闖天下了，真的就好嗎？

想到這，大帥心里也含糊起來，自己才多大呀？挺老早就沒了媽媽，爸爸就知道自己的生活，他女兒怎么想的，從來也不知道過問。交朋友也不管，工作也不上心了，不知道自己的女兒沒有媽媽了嗎？不知道女兒長大了嗎？都大姑娘了，你看不見嗎？結(jié)果自己的初夜被人多走了也不知道，就不知道警告一聲嗎？

大帥開始傷心起來，她想媽媽了，她想自己走到了今天，是不是走對了，她回憶起過去的日子，上學，擠車，住校的生活，家長會，還有住在華子三姨家的那些日子。又想起了自己擠車時，把爸爸的工資擠丟了，嚇得回家也不敢說。強忍著攢了好幾個月才把錢給補上，可想而知，當年自己的這個父親是多么的粗心。

又想起了姥姥，竟然是就那么離開了，都沒有來得及見上一面，大帥不愿意再想下去了。她的一生也太苦了，找了個大志向的大哥哥，結(jié)果又如何，漏稅被扣，開網(wǎng)吧也沒成，如今又來到了這個陌生的地方，也不知道會過怎樣的日子，就帶著這么點兒錢，大車要吃油，設(shè)備要維護，還有四個人的吃喝，人吃馬喂的想想就發(fā)愁，不想又不行，既然是出來了，就得設(shè)法四個人擰成一股繩，把這個掙錢的道走下去。

華子好像沒帶耳朵出來，根本就沒聽見大帥說了什么，他又想起來小田兒說起的車子油路的毛病，車開到工地后，先得把油路的毛病找出來，就這一個老爺車，都指望著它了千萬不能趴窩呀。還得囑咐小田好好的伺候著，發(fā)現(xiàn)問題及時解決問題，剛出門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出了問題，應(yīng)該是磨損的原因，拆下來換好了不能帶病運轉(zhuǎn)，工地上的道路不比柏油路，保養(yǎng)方面還是讓小田兒多想主意，多琢磨。

一想到這些華子也是膩腦皮兒，就這么一臺車，還要四個人伺候著，還得趕緊掙錢，賺到錢買車，把買賣盡量做大做強，要不然小田兒跟老趙的工資怎么開呀。正想著呢，大帥一扒了他的胳膊，華子這才醒過神來，看向大帥問道：

“你剛才說什么來這？我這一走神轉(zhuǎn)眼就忘了，嗷，我知道你怎么想的了，其實你也不用擔心，既然都出來了，一切都有我呢，你不用擔心，就當你是出來散心的，實在呆著膩歪了，你就回去，這里你也干不了什么?！贝髱浛戳丝慈A子，也知道他的心里煩，因為對未來大家心里都沒有譜，本來想著提示來的，這一下子就更懶得說了，其實她心里也明白，華子在自己的事情上從來都是自作主張我行我素的，對大帥的建議基本上都是耳旁風，她想的是盡可能的幫襯華子一把，可總是事與愿違，有的時候甚至是南轅北轍，同樣是對未來前途未卜?？上敕偸桥c實際背道而馳。如果想不吵架鬧翻。那也只能遷就了，想到這些的大帥，也是無可奈何，她從小到大早已經(jīng)明白了一個道理。這也是她姥姥教育出來的：那就是你既然選擇了這條路。只能乖乖的走下去。不管是受什么苦。遭什么罪？路是你自己選的。你也只能盡可能的往好處推進，這就象是打牌，你這把牌沒抓好，那只能怪你命運不濟，只能根據(jù)手里牌的能力進行博弈，如果你手中的牌，只能是做墊底的，那你沒有必要非得去拼個魚死網(wǎng)破，如果你的牌有希望，值得你去搏一把，那你就去賭一把，如果你遇上一手好牌，根本就不用費力，那你就等抓下次的牌再說了，同理。你到手的牌根本就沒有出路。那也只能是等著。等到下手抓牌了，從牌理到人生，都是一個意思，既然你選擇了華子，既然你選擇了出來，那你就勇敢的朝前走啊，至于結(jié)局是什么樣，根本是不由自己所決定的。想到了這里。大帥又想起了自己的媽媽，她從菜市場出來，開始有了第一輛車白色的面包車，后來去狗不理包子鋪當會計，再到她自己去開出租車，最后又選擇了報亭，一生都在拼命的往前拱著，拱到了最后，沒有了一點的力，自己現(xiàn)在也是一樣。有能力。趁年輕。也只能是奮力的向前拱，至于結(jié)果如何那就只能是聽天由命。

“唉，你說話呀，想什么那，車快到了，下車時我先聯(lián)系老趙，看看咱們在哪匯合，你也問問張哥到了蘇州咱們落腳的具體位置，說的是廣安開發(fā)區(qū)工地，下車還有八十公里那，現(xiàn)在幾點，那到了地方已經(jīng)差不多九點多了，弄不好還得住酒店，真膩了，不知道工地的工棚有沒有咱們的落腳點，你又得受委屈了?！?/p>

“那怕什么，不就是為了掙錢來的嗎？這十五萬得先掙回來，不然我這心里堵的亨！”

“對，掙錢，掙錢，一定要把錢掙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