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話,晨曦透過窗欞,在地面灑下斑駁的光影。
蘇媚的氣息已然平穩(wěn),眉宇間的驚懼與混亂消散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劫后余生的寧靜。
林淵見狀,心中剛泛起一絲慰藉,那根與他神魂相連的情絲卻猛地一跳,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撥動,發(fā)出刺耳的嗡鳴。
這股震動并非源自蘇媚,而是來自百里之外的某個方位,帶著一種冰冷而決絕的敵意。
緊接著,他肩頭光影微動,雙封蝶影的虛影悄然浮現(xiàn),翅膀上的紋路閃爍著不安的光芒。
它的聲音直接在林淵的識海中響起,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那是‘逆封陣’,一種古老的儀式,專門用來剝離和反噬情絲的使用者?!?/p>
林淵的眉頭瞬間擰成一個川字:“誰這么了解我?”
蝶影的虛影微微顫動,語氣變得更加幽深:“布陣者說,你是‘篡改命運之人’,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扭曲,必須得到凈化?!?/p>
話音未落,林淵已然起身。
他看了一眼仍在沉睡的蘇媚,為她設下一道簡單的守護禁制,隨即身形一閃,化作一道流光向著情絲震動的源頭掠去。
無論對方是誰,敢用如此惡毒的陣法針對他,就必須付出代價。
百里之外,是一片荒蕪的亂石崗。
一座由獸骨和黑色晶石搭建的簡陋祭壇立于中央,幽藍色的能量紋路在地面上緩緩流轉(zhuǎn),散發(fā)著令人心悸的寒意。
祭壇中心,一道白衣身影孑然而立,手持一支慘白的骨笛,正是白芷。
她看到林淵的身影由遠及近,最終落在祭壇前方,臉上沒有絲毫意外,反而浮現(xiàn)出一抹夾雜著快意與怨毒的冷笑:“你終于來了。”
林淵的目光掃過那座逆封陣,感受著其中針對情絲的磅礴惡意,神色平靜地看著她:“我以為你會選擇更聰明的方式報復?!?/p>
“聰明?”白芷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聲音尖銳起來,“林淵!你真以為你那操縱人心的情絲封印是什么良善之術(shù)嗎?那是禁忌!是蠱惑人心的邪法!是你妄圖將他人命運玩弄于股掌之上的鐵證!”
林淵攤開手,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我封你了嗎?說實話,你的心跳我都懶得聽?!?/p>
這句話如同一根淬毒的鋼針,狠狠刺入白芷的軟肋。
她所有的準備、所有的義正言辭,在對方這輕飄飄的漠視面前,都顯得可笑至極。
怒火與羞辱瞬間沖垮了她的理智,讓她姣好的面容變得扭曲。
“好……好一個懶得聽!”白芷怒極反笑,眼中閃爍著瘋狂的光芒,“那今日,我就讓你好好嘗嘗,被自己的力量反噬,被這禁忌之力徹底凈化的滋味!讓你嘗嘗什么叫真正的封??!”
話音剛落,她猛地將骨笛湊到唇邊,吹出一個凄厲詭異的音節(jié)。
嗚——
祭壇上的幽藍紋路驟然亮起,沖天的火焰拔地而起,卻不帶絲毫溫度,反而散發(fā)出凍結(jié)靈魂的極寒。
逆封儀式,正式開啟!
一瞬間,林淵體內(nèi)的情絲徹底陷入了狂暴的紊亂。
它們不再是他手臂的延伸,反而變成了一條條噬主的毒蛇,瘋狂地拉扯、撕咬著他的神魂,仿佛要將他從這具軀殼中硬生生抽離出去。
劇痛之下,他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
“快逃!”蝶影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急切。
這逆封陣借助了地脈之力,專門克制情絲,硬抗絕非明智之舉。
然而,林淵非但沒退,反而在那刺骨的寒意與神魂的劇痛中,緩緩閉上了雙眼,就地盤膝而坐。
他強忍著撕裂般的痛苦,對著因他的舉動而錯愕的白芷,吐出一句讓她心神巨震的話:“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怕什么嗎?”
什么?
白芷吹奏的笛聲出現(xiàn)了一絲微不可察的顫抖。
就在這一剎那,林淵猛然睜開雙眼!
他的瞳孔深處,仿佛有萬千銀絲在燃燒,肩頭的雙封蝶影光芒大盛,一股遠比之前更加浩瀚、更加精純的力量自他體內(nèi)轟然爆發(fā)。
“雙命共融!”
隨著他一聲低喝,那原本狂亂暴走的情絲仿佛找到了主心骨,瞬間馴服,并且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瘋狂暴漲。
它們不再被動防御,而是化作一道道銀色的洪流,逆著逆封陣的吸引力,以摧枯拉朽之勢,反向沖向祭壇中心的白芷!
白芷大驚失色,她瘋狂催動骨笛,想要加強陣法的力量,但一切都太晚了。
那銀色的情絲洪流瞬間沖垮了幽藍火焰的屏障,如同活物一般,精準地纏住了她握著骨笛的手腕。
冰涼的觸感傳來,白芷感覺自己最深處的記憶被一股無法抗拒的力量強行挖了出來。
下一秒,祭壇之上,一個虛幻的景象被情絲具現(xiàn)化——
那是一個陰冷潮濕的雨夜,一個衣衫襤褸的小女孩,正跪在冰冷的石階上,死死拽著一個錦衣男人的衣角,哭著哀求:“爹爹,不要……不要拋下芷兒,芷兒會聽話的,求求你……”
男人卻厭惡地一腳將她踢開,聲音冷酷如冰:“我們白家,不需要你這種無法覺醒靈脈的廢物!”
幻影中,小女孩絕望的哭聲與白芷此刻臉上駭然失色的表情重疊在一起。
這正是她童年被家族無情拋棄,被視為廢物的最痛苦的記憶,是她一生都無法擺脫的夢魘!
林淵緩緩站起身,神魂撕裂的痛楚仿佛已經(jīng)消失,他看著渾身顫抖、淚流滿面的白芷,聲音里帶著一絲幾不可聞的輕嘆:“你看,你不是恨我篡改了誰的情緣,你只是害怕,害怕再次被人像垃圾一樣丟掉,害怕別人也像當年的他們那樣,根本不要你?!?/p>
“住口……住口!”白芷的身體劇烈顫抖,淚水決堤而下,她想反駁,想尖叫,卻發(fā)現(xiàn)自己在情絲的束縛下,連動一動手指都做不到,只能被迫面對那最不堪的過往,“別碰我的痛!”
林淵一步步走上前,無視了周圍開始崩潰的祭壇,聲音清晰地傳入她的耳中,一字一句,如同烙?。骸八?,我封的從來不是你的情緒,而是你深藏心底,讓你變得面目全非的心結(jié)。”
話音落下的瞬間,白芷的心理防線徹底崩潰。
束縛她手腕的情絲驟然松開,她整個人癱軟在地,放聲痛哭。
整個逆封儀式也隨之轟然崩塌,幽藍的火焰化作點點星光,消散在空氣中。
然而,就在儀式崩塌的瞬間,一道模糊不清、仿佛由清風組成的人影憑空出現(xiàn)在祭壇上空。
他沒有面目,聲音也如同風聲一般飄渺,卻清晰地響徹在這片亂石崗。
“情絲封印,濫用三次,天罰將至?!?/p>
說完這句沒頭沒尾的話,那道風影便驟然消散,仿佛從未出現(xiàn)過。
林淵怔在原地,天罰?
“他說的‘三次’……”蝶影的聲音在他腦海中低語,帶著一絲苦澀,“你救蘇媚,加上這一次……已經(jīng)用了兩次了。”
兩次……只剩下最后一次機會。
林淵的心頭剛剛沉下,遠處,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打破了此地的死寂。
一道矯健的身影策馬狂奔而來,卷起一路煙塵,人未至,焦急的呼喊聲已然傳來:
“林淵!幽冥花母動了!”
是李明月!
她的聲音里充滿了前所未有的急迫與凝重,那“幽冥花母”四個字,像一道驚雷,讓剛剛平息的風波,瞬間再起狂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