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未落,李明月矯健的身影已從馬背上一躍而下,動作行云流水,不見絲毫拖沓。
她手腕一翻,一塊通體漆黑、邊緣參差不齊的玉質殘片便破空而出,徑直射向林淵。
“幽冥教在北山布下了逆封核心,他們的目標,是你獨一無二的情絲之力?!?/p>
林淵下意識伸手接住,那黑玉殘片入手冰涼,質感沉重。
然而,就在他指尖觸碰殘片的剎那,一股陰寒刺骨的能量猛地侵入他的識海。
眼前景象驟然變幻,無數女子的悲鳴哭號仿佛就在耳邊炸響,她們的魂魄被一道道無形的絲線纏繞、抽干,最終淪為一具具眼神空洞、任人擺布的提線木偶。
這不是封印,這是最惡毒的奴役!
林淵臉色瞬間變得鐵青,握著殘片的手指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他猛地抬頭,眼中怒火與殺意交織:“他們想把情絲變成傀儡線?”
他身側,那由雙封之力化作的蝶影輕輕扇動翅膀,空靈的聲音帶著一絲警告的意味在他心底響起:“你若再動用一次情絲封印,監(jiān)察使會真的出手。你體內的封印之力已經失衡,任何一次濫用,都可能引來滅頂之災?!?/p>
北山深處的逆封核心,比想象中更像一座血肉祭壇。
空氣中彌漫著令人作嘔的甜膩香氣與血腥味,巨大的黑色蓮臺之上,白芷雙目緊閉,面容痛苦,眉心一點黑蓮印記妖異地閃爍著,她的生命力正被祭壇源源不斷地抽取,化作滋養(yǎng)那幽冥花母的養(yǎng)料。
陰冷詭譎的氣息籠罩著整個空間,只要林淵愿意,他完全可以趁幽冥花母尚未完全蘇醒之際,帶著李明月悄然后退,脫離這場必死的漩渦。
然而,他沒有。
他一步步走向那座散發(fā)著不祥氣息的祭壇,目光始終落在白芷痛苦的臉上。
“她不止一次罵我是篡改情緣的罪人,”林淵的聲音平靜,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可在我看來,真正篡改和褻瀆情感的,是那些把它當成武器、當成工具來奴役人心的人。”
這一次,他沒有催動那霸道絕倫的情絲封印。
他抬起左手,右手并指如刀,毫不猶豫地在掌心劃開一道深深的口子。
鮮血瞬間涌出,他卻仿佛感覺不到疼痛,邁上祭壇,將那沾滿鮮血的手指,輕輕點向白芷的眉心。
以血為引,指尖為筆,一道繁復而溫潤的符文在他筆下緩緩成型。
這不是強制剝奪的封印,而是一道“自愿封印符”——它不會強行抹去任何東西,它只是一個邀請,邀請那個被執(zhí)念困擾的靈魂,自己選擇放下。
符文落成的瞬間,白芷猛地睜開了雙眼。
她的眼神不再迷茫,而是充滿了震驚與難以置信,淚光在眼眶中劇烈閃爍:“你瘋了?這道符一旦生效,你將承受我所有執(zhí)念一半的痛苦反噬!”
林淵看著她,嘴角咧開一個帶著幾分痞氣的笑容,鮮血順著他的臉頰滑落,卻絲毫沒有減損他此刻的魅力:“沒事,我舔狗出身,這點痛,扛得住?!?/p>
話音剛落,他體內的雙封蝶影仿佛受到了某種感召,竟自動浮現,化作一道流光將他和白芷同時籠罩。
剎那間,兩人的意識被一股無法抗拒的力量融合在了一起,龐雜的記憶洪流在彼此的腦海中交錯奔涌。
林淵看到了,看到白芷幼年時在空曠冰冷的宮殿里,抱著一只布偶,孤獨地望著窗外飄雪的寂寞身影。
白芷也看到了,看到林淵前世為了一個根本不愛他的女子,在大雨中長跪不起,舍棄所有尊嚴只為換取一次回眸的卑微。
痛苦與孤獨,執(zhí)著與卑微,在這一刻跨越了時空,形成了最深刻的共鳴。
他們不再是立場對立的敵人,而是從彼此身上看到了另一個自己,看到了那份同樣不被理解、同樣被情感所傷的鏡像。
“找死!”
一聲尖利刺耳的怒嘯打破了這短暫的共鳴。
祭壇下方,一團由無數怨念花瓣凝聚而成的虛影猛然升騰而起,正是那幽冥花母!
它感受到了祭品的流失,暴怒之下,凝聚起毀天滅地的力量,直撲向祭壇上兩人的魂魄。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林淵卻猛然站直了身體。
他體內的情絲之力如火山般噴涌而出,卻并未像以往那樣向外擴散,而是如鋼鐵鎧甲般,一層層纏繞、覆蓋在他自己身上,形成了一面堅不可摧的護盾。
“我不是來搶奪誰的情緣,也不是來評判誰的對錯,”他的聲音響徹整個地底空間,帶著前所未有的堅定與決絕,“我是來告訴你們——真正的愛,從來不怕被封印,只怕不敢堂堂正正地亮出來!”
他猛地張開雙臂,那化作護盾的情絲瞬間延展,化作無數道堅韌的鎖鏈。
這些鎖鏈沒有去束縛白芷,反而將她緊緊護在自己懷中,為她擋下了來自幽冥花母的所有攻擊。
花母的虛影發(fā)出了不敢置信的咆哮:“你……你竟敢用情絲當盾?!這是褻瀆!”
林淵冷笑一聲,眼中閃爍著從未有過的光芒:“舔狗從不哭泣,只是在默默憋著一個誰也想不到的大招——這一次,我來當她們的鎖,守護她們的鎖!”
轟然巨響中,整個逆封核心儀式徹底崩毀。
狂暴的能量亂流尚未平息,一道威嚴到令人窒息的身影便憑空出現在半空中。
封印監(jiān)察使再次現身,他那雙不含任何感情的眼眸,穿透層層能量風暴,凝視著懷抱白芷、渾身是血的林淵。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
許久,監(jiān)察使緩緩開口,聲音不帶一絲波瀾:“你沒有濫用情絲,反而教會了它新的意義。”
話音落下,他的身影便如青煙般悄然消散,仿佛從未出現過。
巨大的壓力驟然消失,林淵再也支撐不住,身體一軟,疲憊地向后倒去。
一只柔軟卻有力的手臂及時扶住了他的肩膀,是白芷。
她看著他,眼神復雜無比,低聲道:“這次算我欠你的。但下一次見面,我們依然是敵人?!?/p>
林淵靠著她,虛弱地笑了笑,點了點頭:“行啊,記得下次帶上你的心結,我再幫你封一次。”
就在這時,遠處血色的天際之上,一道巨大的空間裂縫毫無征兆地撕裂開來,一股比幽冥花母強大千萬倍、古老而蒼涼的氣息從中撲面而來,那是第五重心鎖的威壓。
林淵抬起頭,迎著那股令人戰(zhàn)栗的氣息,眼神卻異常平靜。
而這一次,他已準備好,帶著所有人的信任與托付,去赴這場注定的約。
他緩緩低下頭,看向那些因染上自己鮮血而變得黏稠暗紅的情絲。
它們剛剛還如最堅固的盾牌,此刻卻安靜得有些詭異。
然而,就在這片死寂之中,一絲微不可查的脈動,順著絲線,悄然傳回了他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