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陽光炙烤著城市,虞晴坐在咖啡館里,手指無意識地敲打著筆記本電腦的邊緣。屏幕上是一封剛收到的郵件——倫敦藝術大學的錄取通知書,她一年前隨手申請的插畫碩士課程。
"所以?你決定去嗎?"周珊攪動著冰美式,眼睛閃閃發(fā)亮,"那可是UAL誒!全球頂尖的藝術院校!"
虞晴盯著郵件里"我們很榮幸"那幾個字,胸口發(fā)緊。一年前申請時,她只是抱著試試看的心態(tài),根本沒想過會真的收到offer,更沒想過會面臨這樣的抉擇。
"我不知道,"她輕聲說,"MC的工作剛上手,而且..."
"而且什么?"周珊挑眉,"別告訴我又是因為你那個哥哥。"
虞晴的指尖在觸控板上畫著圈。自從上次爭吵和好以來,她和許沉的關系微妙地改變了。許沉不再對她的工作選擇指手畫腳,甚至幫她聯(lián)系了幾家出版社;而她也在MC接受了兼職工作,同時接一些自由項目,為可能的出國做準備。
"他最近...有點奇怪。"虞晴最終說道。
周珊湊近:"怎么個奇怪法?"
虞晴回想著過去幾周許沉的反?!麜谒ぷ鲿r突然盯著她看,被發(fā)現(xiàn)后又迅速移開視線;他減少了加班,卻常常一個人在陽臺抽煙到深夜;最奇怪的是,他開始拒絕任何女性同事的邀約,連工作應酬都盡量避開。
"就像...在掙扎什么一樣。"虞晴嘆了口氣,"算了,可能是我多想。"
周珊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說真的,你們倆該好好談談了。那種'談談'。"
虞晴剛想反駁,手機突然震動起來。是許沉的信息:"晚上有個飯局,你方便一起來嗎?程陽請客。"
"誰???"周珊八卦地探頭。
"許沉,說程陽請吃飯,問我去不去。"
周珊夸張地翻了個白眼:"看吧,連朋友聚餐都要帶你,這正常嗎?"
虞晴咬著下唇回復了"好",心跳莫名加速。自從上次事件后,許沉似乎格外在意她的感受,每次外出都會詢問她是否同行。這種被重視的感覺既甜蜜又令人困惑。
晚上七點,虞晴換了一條淡藍色的連衣裙,輕輕噴了點香水。鏡子里的女孩眼睛明亮,臉頰微紅,怎么看都不像是要去見"哥哥"的樣子。她拍了拍臉,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
許沉在客廳等她,一身深灰色西裝,領帶整齊地系著??吹接萸鐣r,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幾秒,喉結微微滾動。
"好看嗎?"虞晴轉了個圈,突然想逗逗他。
許沉迅速移開視線:"嗯。車在樓下等了。"
餐廳是城中有名的粵菜館,程陽已經(jīng)在包廂里等著了??吹絻扇诉M來,他夸張地揮手:"這邊!老許你今天怎么這么準時——哇,虞晴妹妹今天真漂亮!"
許沉警告地看了程陽一眼,為虞晴拉開椅子。虞晴注意到桌上擺著四副餐具。
"還有別人?"她問。
程陽神秘地眨眨眼:"老許的故人,特意從上海飛來的。"
許沉的表情突然變得僵硬:"程陽,你沒告訴我是誰。"
"驚喜嘛!"程陽笑嘻嘻地說,然后轉向門口,"哦,來了!"
虞晴順著他的目光看去,一個穿著紅色連衣裙的漂亮女人正朝他們走來。她長發(fā)及腰,妝容精致,走路時高跟鞋發(fā)出清脆的聲響。虞晴立刻認出了她——許沉大學時的女友陳萱,那張照片里的女孩。
"許沉,好久不見。"陳萱的聲音甜美而自信,她直接走到許沉身邊,親昵地吻了吻他的臉頰。
許沉的身體明顯僵硬了,他后退半步:"陳萱,你怎么..."
"我調回總部了,以后就在這邊工作。"陳萱自然地坐下,這才注意到虞晴,"這位是?"
"我妹妹,虞晴。"許沉的聲音有些干澀。
陳萱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哦!就是你為了照顧她跟我分手的那位?"
這句話像一塊冰滑進虞晴的衣領。她猛地看向許沉,后者臉色發(fā)白,手指無意識地敲打著桌面。
"陳萱,"許沉的聲音低沉而警告,"過去的事不必再提。"
程陽似乎意識到氣氛不對,趕緊打圓場:"來來來,點菜點菜!這里的燒鵝可是一絕..."
晚餐在一種奇怪的氛圍中進行著。陳萱滔滔不絕地講述她在上海的工作經(jīng)歷,時不時提到"當年許沉怎樣怎樣",而許沉則異常沉默,只是偶爾給虞晴夾菜,問她要不要加飲料。
虞晴食不知味。陳萱的每一句話都像針一樣扎在她心上——原來許沉曾經(jīng)有過這樣一段感情,原來他是因為要照顧她才分的手。一種莫名的罪惡感涌上心頭。
"我去下洗手間。"她終于忍不住站起來。
洗手間的鏡子映出虞晴蒼白的臉。她打開水龍頭,用冷水拍了拍臉頰。"你沒事的,"她對自己說,"那都是過去的事了。"
當她回到包廂時,門半掩著,里面?zhèn)鱽黻愝娴穆曇簦?...所以我才回來。許沉,我們之間從來就沒有真正結束過。"
虞晴的腳步釘在了原地。
"陳萱,我已經(jīng)說得很清楚了。"許沉的聲音冷靜而堅決,"我們不可能復合。"
"因為她?"陳萱的聲音尖銳起來,"許沉,醒醒吧,她是你妹妹!你們之間能有什么未來?"
"這不關你的事。"
"我查過了,你們根本沒有血緣關系!"陳萱不依不饒,"你是不是從那時候就..."
虞晴聽不下去了,她故意發(fā)出腳步聲,推門而入。包廂里瞬間安靜下來,許沉和陳萱迅速分開,而程陽尷尬地低頭玩手機。
"虞晴,"許沉站起身,"你還好嗎?"
虞晴強迫自己微笑:"有點頭疼,想先回去了。"
"我送你。"許沉立刻說。
"不用了,"虞晴搖頭,"你們敘舊吧,我自己打車。"
沒等許沉回應,她已經(jīng)拿起包包快步離開了餐廳。夜風拂過臉頰,帶走了些許燥熱。虞晴深吸一口氣,招手攔下一輛出租車。
車上,她盯著窗外閃過的霓虹燈,思緒萬千。陳萱的話不斷在腦海中回響——"她是你妹妹"、"你們之間能有什么未來"。最讓她震驚的是,許沉似乎從未告訴陳萱他們只是法律上的兄妹關系。
回到家,虞晴直接進了浴室。熱水沖刷著她的身體,卻沖不走心中的混亂。她不知道該如何面對許沉,更不知道該如何處理自己越來越明顯的感情。
當虞晴擦著頭發(fā)走出浴室時,許沉已經(jīng)回來了,正站在陽臺上抽煙。聽到動靜,他掐滅煙頭走進來。
"感覺好些了嗎?"他問,目光落在她滴水的發(fā)梢上。
虞晴點點頭,假裝整理毛巾避開他的視線:"嗯,好多了。"
"虞晴,"許沉的聲音有些沙啞,"關于陳萱說的那些..."
"你不用解釋,"虞晴打斷他,"那是你的私事。"
許沉沉默了片刻:"不,你應該知道。我和陳萱大學時在一起兩年,畢業(yè)后她想去上海發(fā)展,而我...父親再婚后,我覺得有責任照顧你和阿姨,所以提出了分手。"
虞晴的心臟揪緊了。果然,是她和母親的出現(xiàn)破壞了許沉的感情。
"對不起,"她低聲說,"如果不是我們..."
"不是你的錯,"許沉走近一步,"是我自己的選擇。而且..."他停頓了一下,"那段感情早就該結束了。"
虞晴抬頭看他,發(fā)現(xiàn)許沉的眼神異常復雜,像是壓抑著什么。
"陳萱說...她想復合?"虞晴試探地問。
許沉的表情變得冷硬:"不可能。"
"但你們曾經(jīng)那么親密..."
"虞晴,"許沉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你希望我和她復合嗎?"
這個問題像一把刀刺進虞晴胸口。她張了張嘴,卻發(fā)不出聲音。理智告訴她應該說是,應該支持許沉回到那段"早就該結束"的感情;但情感卻像潮水般洶涌,幾乎要將她淹沒。
"我..."她的聲音顫抖著,"我希望你幸福。"
許沉的手松開了,眼神黯淡下來:"我明白了。"
不,你不明白。虞晴在心里吶喊。但她什么也沒說,只是默默回到自己房間,關上門,滑坐在地上。窗外,一輪滿月高懸,冷冷地注視著人間的悲歡離合。
第二天早晨,虞晴起床時發(fā)現(xiàn)許沉已經(jīng)出門了,餐桌上留著一張字條:"出差兩天,照顧好自己。"字跡比平時潦草,像是匆忙寫下的。
虞晴拿起字條,輕輕貼在胸前。她有種預感,許沉是在逃避什么——也許是她,也許是他自己的感情。
接下來的兩天,虞晴度日如年。許沉只發(fā)了幾條簡短的信息,詢問她是否吃飯、門窗是否鎖好,絕口不提陳萱或那晚的對話。虞晴回復得同樣克制,仿佛兩人之間隔著一堵無形的墻。
第三天下午,虞晴正在整理作品集,門鈴響了。她以為是快遞,開門卻看到許沉的母親站在門外,手里拎著一個精致的禮盒。
"阿姨?"虞晴驚訝地讓開路,"許沉出差還沒回來..."
"我知道,"許母微笑著走進來,"我是來看你的。"
虞晴泡了茶,兩人坐在客廳里。許母打量著公寓,目光在虞晴和許沉的合照上停留了片刻。
"聽說你收到國外學校的錄取通知了?"許母突然問。
虞晴的手一抖,茶水差點灑出來:"您...怎么知道?"
"許沉告訴我的,"許母笑了笑,"他最近經(jīng)常提起你的事。"
虞晴的心跳加速了。許沉知道她被錄取了?可他從未在她面前提起過。
"我還沒決定去不去,"她小聲說,"有很多因素要考慮..."
"你應該去。"許母的聲音突然變得堅定,"年輕時就該追求夢想,不要被任何人或事束縛。"
虞晴抬頭,對上許母銳利的目光。那一瞬間,她突然明白了這次拜訪的真正目的。
"阿姨..."
"虞晴,"許母放下茶杯,直視她的眼睛,"你和許沉...不只是兄妹那么簡單,對嗎?"
虞晴的臉刷地紅了,她慌亂地搖頭:"我們...我們就是..."
"我是他母親,"許母輕聲說,"我看得出來他看你的眼神不一樣。從你們第一次見面,我就注意到了。"
虞晴的手指緊緊絞在一起,指節(jié)發(fā)白。她不知道該如何回應這個直接的質問。
"許沉從小就是個負責任的孩子,"許母繼續(xù)說,"父親去世后,他更是把照顧家人當成使命。但有時候...這種責任感會蒙蔽他的判斷。"
"您是什么意思?"虞晴的聲音幾乎聽不見。
許母嘆了口氣:"我的意思是,他可能分不清對你是責任還是...其他感情。而你,年輕又敏感,很容易把依賴誤認為是愛。"
每個字都像針一樣刺進虞晴心里。她咬住下唇,不讓眼淚掉下來。
"我不是反對你們,"許母的語氣軟化了,"只是希望你們都想清楚。尤其是你,虞晴。如果去了倫敦,遇到更多的人和事,你的想法可能會改變。到那時,傷害的不僅是許沉,還有你自己。"
她遞給虞晴那個禮盒:"這是給你的畢業(yè)禮物。無論你做什么決定,我都祝你幸福。"
許母離開后,虞晴在沙發(fā)上坐了很久,禮盒 untouched 放在茶幾上。夕陽西沉,房間漸漸暗下來,就像她的心一樣。
手機突然震動,是許沉的信息:"今晚回來。想吃什么?我給你帶。"
簡單的幾個字,卻讓虞晴的眼淚終于決堤。她該如何面對許沉?該如何回應母親的警告?又該如何處理自己洶涌的感情?
窗外,暮色四合,最后一縷陽光消失在地平線下。虞晴擦干眼淚,打開禮盒——里面是一條精致的銀項鏈,吊墜是一片小小的羽毛,輕盈而自由。
她輕輕合上蓋子,做出了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