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李箱攤開在床上，像一張饑餓的嘴，正一點(diǎn)點(diǎn)吞噬虞晴疊好的衣物。倫敦藝術(shù)大學(xué)的開學(xué)日期在郵件里閃閃發(fā)光——三周后。虞晴拿起那條羽毛項鏈，指尖輕撫過銀質(zhì)的紋路，然后輕輕放入首飾盒的最上層。

手機(jī)屏幕亮起，是許沉的信息："今晚加班，別等我吃飯。"最近這樣的信息越來越多，許沉似乎在刻意避開與她獨(dú)處的機(jī)會。自從許母來訪后，虞晴更加確信了這一點(diǎn)。

她回復(fù)了一個"好"字，繼續(xù)收拾行李。書桌上的素描本已經(jīng)塞進(jìn)了背包，那是她無論如何都要帶走的。本子里每一頁都是許沉——讀書的許沉，做飯的許沉，皺眉的許沉，微笑的許沉...那些她不敢宣之于口的感情，全都藏在了鉛筆線條里。

門鎖轉(zhuǎn)動的聲音突然傳來，虞晴的手懸在半空。許沉不是說加班嗎？腳步聲由遠(yuǎn)及近，停在了她敞開的房門前。

"你在干什么？"

許沉的聲音低沉而緊繃。虞晴轉(zhuǎn)身，看到他站在門口，西裝外套搭在手臂上，領(lǐng)帶微微松開，眼睛死死盯著床上的行李箱。

"我..."虞晴的喉嚨發(fā)緊，"我收到UAL的正式錄取通知了，在收拾行李。"

許沉走進(jìn)房間，手指擦過行李箱邊緣："什么時候走？"

"下周三。"虞晴低下頭，繼續(xù)折疊一件毛衣，"機(jī)票已經(jīng)訂好了。"

房間里安靜得可怕。虞晴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還有許沉略顯急促的呼吸。當(dāng)她再次抬頭時，發(fā)現(xiàn)許沉的表情變得異常復(fù)雜，眼睛里有什么東西在閃爍。

"這么快？"他的聲音有些啞。

虞晴點(diǎn)點(diǎn)頭："學(xué)校那邊有新生周活動，我想提前適應(yīng)一下。"

許沉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是因為陳萱嗎？還是...我媽跟你說了什么？"

他的手掌滾燙，力道大得幾乎讓虞晴疼痛。她試圖掙脫，但許沉握得更緊了。

"不是，"虞晴搖頭，"是我自己的決定。"

"你在撒謊。"許沉的聲音帶著虞晴從未聽過的顫抖，"這一個月你一直在躲我，自從那頓飯后..."

"我沒有躲你！"虞晴終于抽回手，"我只是...需要空間。"

"空間？"許沉冷笑一聲，指著行李箱，"這就是你所謂的空間？跑到地球另一邊去？"

虞晴的胸口劇烈起伏著："許沉，我們都需要冷靜一下。你對我的感情...可能只是出于責(zé)任，而我..."

"而你怎么？"許沉逼近一步，眼睛里的情緒幾乎要將虞晴灼傷。

"而我可能只是把依賴當(dāng)成了愛！"虞晴幾乎是喊出來的，重復(fù)著許母的話，"我們都搞混了親情和愛情！"

許沉的表情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拳。他后退兩步，搖了搖頭："你真的這么想？"

虞晴咬住下唇，不敢回答。她當(dāng)然不這么想，但許母的警告言猶在耳——許沉可能只是被責(zé)任感蒙蔽了判斷。如果她留下來，只會讓兩個人都陷入更深的困惑。

"回答我，虞晴。"許沉的聲音低沉而危險，"你真的相信我們之間只是親情？"

"我..."虞晴的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我不知道..."

許沉突然大步上前，一把合上行李箱，將它推到地上。衣物散落一地，發(fā)出輕微的悶響。

"你干什么？"虞晴驚呼。

"我不準(zhǔn)你走。"許沉的聲音低沉而堅決，像是從胸腔深處擠出來的。

虞晴瞪大眼睛："你不能決定我的——"

她的話被許沉的吻截斷了。他的嘴唇壓上來，炙熱而急切，一只手扣住她的后腦，另一只手緊緊箍住她的腰。虞晴的大腦一片空白，所有的思緒都被這個突如其來的吻炸得粉碎。

許沉的吻不像他平時那樣克制，而是帶著一種絕望的激烈，仿佛要把所有無法言說的感情都通過這個吻傳遞給她。虞晴本能地抓住他的襯衫前襟，不知道是想推開還是拉近。

當(dāng)許沉終于松開她時，兩人都?xì)獯跤酢Ｓ萸绲淖齑轿⑽l(fā)麻，心臟跳得幾乎要沖出胸腔。

"現(xiàn)在你還覺得這是親情嗎？"許沉的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我他媽從第一眼看到你就愛上你了，虞晴。在婚禮上，你穿著淡紫色裙子，把香檳灑在我身上時，我就知道完了。"

虞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

"但我不能，懂嗎？"許沉痛苦地閉上眼睛，"你剛失去父親，我需要照顧你，而不是...不是用這種感情褻瀆我們的關(guān)系。"

"所以那些規(guī)矩，那些保護(hù)..."

"都是借口。"許沉苦笑，"我告訴自己這是為了你好，其實(shí)只是害怕控制不住自己。每次你靠近，我都想這樣..."他又吻了她，這次輕柔而纏綿，"每次你對我笑，我都想把你按在墻上，告訴全世界你是我的。"

虞晴的雙腿發(fā)軟，不得不抓住許沉的手臂才能站穩(wěn)。她從未聽過許沉說這么多話，更沒見過他如此失控的樣子。這個一向冷靜自持的男人，此刻正用熾熱的眼神看著她，等待她的回應(yīng)。

"那你為什么現(xiàn)在才說？"虞晴小聲問。

"因為你要走了！"許沉幾乎是吼出來的，"你要飛到地球另一邊，而我甚至沒有立場挽留你。作為'哥哥'，我應(yīng)該支持你追求夢想，但作為...作為愛你的人，我他媽快瘋了！"

一滴眼淚從虞晴臉頰滑落，然后是第二滴、第三滴。許沉的話解開了她心中所有的疑惑——那些若有似無的觸碰，那些深情的目光，那個發(fā)燒夜晚的"我不能失去你"...都不是她的錯覺。

"我以為..."虞晴哽咽著，"我以為你只是出于責(zé)任...你媽媽說她看得出來你對我的感情不一樣，但可能只是混淆了..."

許沉的表情變得鋒利："我媽來找過你？什么時候？"

"上周...她說你分不清責(zé)任和愛，說如果我去了倫敦，遇到更多人..."

"該死。"許沉松開虞晴，雙手插入發(fā)間，"我就知道她察覺到了。最近她一直問我為什么不去約會，為什么總是提起你..."

他重新抓住虞晴的肩膀："聽著，我三十歲了，很清楚自己的感情。我愛你，虞晴，不是作為妹妹，而是作為一個男人愛一個女人。從始至終，從來沒有混淆過。"

虞晴的眼淚流得更兇了。許沉的每一句話都像陽光照進(jìn)她心里最陰暗的角落，驅(qū)散了她所有的疑慮。

"我也愛你，"她終于說出藏在心底的話，"很久很久了...畫那些素描不是因為練習(xí)人物，而是因為我忍不住想記錄下你的每一個樣子..."

許沉的表情瞬間軟化，他捧起虞晴的臉，用拇指擦去她的淚水："別哭...老天，別哭..."

他的吻再次落下，輕柔而珍重，像是在對待什么易碎的珍寶。虞晴踮起腳尖回應(yīng)他，雙手環(huán)住他的脖子。這一刻，所有的言語都顯得多余，他們的身體訴說著最原始的語言。

當(dāng)兩人終于分開時，額頭相抵，呼吸交織。許沉的手撫過虞晴的發(fā)絲："別走...或者讓我跟你一起去。"

虞晴正要回答，門口突然傳來一聲輕響。兩人同時轉(zhuǎn)頭，看到許母站在門口，臉色蒼白如紙。

"媽..."許沉下意識將虞晴護(hù)在身后。

許母的目光在兩人之間游移，最后落在散落一地的衣物和敞開的行李箱上。她的嘴唇顫抖著："我早該知道的..."

"媽，聽我解釋。"許沉向前一步。

"不用解釋！"許母的聲音突然拔高，"我都看到了！你們...你們怎么敢？"

虞晴的心沉到谷底。許母眼中的厭惡和震驚像刀子一樣刺進(jìn)她心里。

"阿姨，不是您想的那樣..."她試圖解釋。

"那是怎樣？"許母冷笑，"我兒子和他名義上的妹妹在臥室里接吻？虞晴，我以為你至少懂得感恩，而不是...不是這樣勾引他！"

"媽！"許沉的聲音如雷般炸響，"注意你的言辭。是我主動的，是我愛她，從始至終都是！"

許母踉蹌后退一步，像是被兒子的話擊中了："你瘋了...她是你的..."

"她和我沒有任何血緣關(guān)系！"許沉咬牙道，"法律上我們是兄妹，但那只是一紙婚約的結(jié)果。我愛她，媽，這輩子從未如此確定過什么。"

許母搖搖頭，眼中閃著淚光："如果你執(zhí)意如此，許沉，那么...那么就別認(rèn)我這個母親。"

這句話像炸彈一樣在房間里爆開。虞晴倒吸一口冷氣，而許沉的身體明顯僵硬了。

"媽..."他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你在逼我選擇？"

"不，我只是告訴你后果。"許母的聲音冷靜下來，但更加可怕，"這個家不會接受這種關(guān)系，許沉。你父親如果在世，也會這么說。"

許沉的拳頭握緊又松開："我以為你會希望我幸福。"

"和一個利用你的善良的女孩在一起就是幸福？"許母尖銳地反問，"她看上你什么？你的錢？你的地位？還是你給她提供的舒適生活？"

虞晴再也聽不下去了："阿姨，您錯了。我從未想過利用許沉，我愛他是因為他是他——那個在我最黑暗時刻給我撐傘的人，那個記得我喜歡什么蛋糕的人，那個...那個讓我想成為更好自己的人。"

許母冷冷地看著她："漂亮話誰都會說。如果你真的愛他，就不會讓他陷入這種道德困境。"

這句話擊中了虞晴的要害。她看向許沉，看到他臉上的痛苦和掙扎。一邊是深愛的母親，一邊是剛表白的愛人，這個選擇太殘忍了。

"我...我需要空氣。"虞晴突然說，沖出房間。

"虞晴！"許沉想追上去，卻被母親拉住了手臂。

"讓她走，許沉。這是為你們好。"

虞晴跑出公寓，漫無目的地在街上游蕩。夜幕已經(jīng)降臨，街燈一盞盞亮起，照亮她淚流滿面的臉。許母的話不斷在腦海中回響——"這個家不會接受這種關(guān)系"。

她愛許沉，這一點(diǎn)毋庸置疑。但她也愛許母，愛那個接納她和母親的家庭。如果她的愛會導(dǎo)致許沉失去家人，那這份愛還是愛嗎？

手機(jī)在口袋里震動，是許沉的來電。虞晴盯著屏幕看了許久，最終按下了拒接鍵。她需要時間思考，需要空間呼吸。

公園的長椅上，虞晴坐了很久，直到夜風(fēng)讓她開始發(fā)抖。她拿出手機(jī)，訂了最早一班去倫敦的機(jī)票——不是下周三，而是明天下午。

然后她給許沉發(fā)了一條信息："我需要時間。請別找我。我愛你，所以更不能再讓你為難。"

發(fā)完這條信息，她關(guān)掉了手機(jī)。明天，她將獨(dú)自飛往倫敦，帶著一顆破碎的心和未完成的愛情。也許距離能讓他們看清什么才是真正重要的——或者，讓他們學(xué)會如何在沒有彼此的世界里生存。

當(dāng)虞晴最終回到公寓時，已是深夜。屋內(nèi)一片漆黑，許沉不知去了哪里。她的行李箱還躺在地上，衣物已經(jīng)被整齊地收好放回。

床頭柜上放著一張字條，只有簡單的幾個字："我等你。"字跡有些顫抖，不像許沉一貫的風(fēng)格。

虞晴把字條貼在胸口，無聲地哭泣。她知道，無論走得多遠(yuǎn)，她的心永遠(yuǎn)留在了這個有許沉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