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星淵,城主殿。
底下座位往右延伸,那人微微側(cè)頭,俊眉修眼,顧盼神飛,一身蒼黃薄羅袍,滿目星輝琥珀光。
他今兒的身份可不一般了,往日不過斗獸場一個最下賤的奴隸,連明霧身邊最往后排的侍女裙角都摸不到。
日月?lián)Q新天,奴隸搖身一變成地主。紀伯宰可謂慕星城一新起之秀,城主賞識得不行,什么要錢的寶貝都往宅邸送,馬車宅子不要錢一樣建,金子寶玉流水似的往里運,可是不一般啊。
但是。他飲著烈酒,回想三月前。
“紀伯宰,你真惡心。”
她骨指一顫,抖著手扔給他一紙婚書。
“我怎么會想要跟你成親呢?”
他冷漠眉眼死死凝住她,長臂伸直,接住了那張摔向天空的紅紙,并死命捏碎。
他咬牙切齒,說出的話如同自地獄爬出,瘆人,陰沉:“很好。”
她猛地轉(zhuǎn)身,纖直的背影冷淡也疏離,然而若正面直對,卻可見女孩白膩的額頭已經(jīng)滲出了冷汗,她害怕身后的這個男人。
他卻想,她竟這樣厭惡他,連見他一面也覺惡心,殊不知她的害怕。
風兒颯颯。
她說話牙關(guān)都打哆嗦,強撐著劇烈的恐懼道:“紀伯宰,你趕快給,給我離開,我,我,本小姐不想再看見你,還,還不……快滾……”
一時靜默。
阿霧越發(fā)驚慌,雙手合十心里祈禱男主趕快走吧,她都快要餓死了。
“撲通——”
“臥槽……”
阿霧哆哆嗦嗦扭身,身旁的丫鬟驚呼道:
“小姐,他!他暈了?。?!”
“……”
曲腿坐著飲酒,一仰頭,殘酒落腮,打濕半幅藕絲衣襟,紀伯宰微微松了肩。
他當然沒暈。
苦肉計沒能留住那沒良心的小姑娘,到底還是讓她連夜跑了,本打算“暈倒”醒了之后繼續(xù)用些不入流的法子纏了她,繼而再做打算。
得,天一大早,他再打眼一看,別說人影兒了,平常喝茶的碗都已打包帶走。
這廂,換好衣服,收拾了頭發(fā)挽成那人眼熟的髻,阿霧就背起自己的行囊,離山上了司后為她準備的獸車。
車外頭跟著的侍衛(wèi)小心詢問道:“小姐,我們往哪里去?”
簾子里頭,明霧輕嘆氣唉了聲:“往慕星城罷。”
額頭靠著車壁,明霧開始思考怎么行動。
軟的肯定是不行了,紀伯宰那人記仇的緊,怕是她一抱著他還沒開始撒嬌,這人就要丟她下水去了。
思來想去,軟的不行,硬的也不行。阿霧心一痛,哀呼一聲,翻出包袱里的衣裳出來。
獸車行駛極快,第二日的凌晨,她們就到了極星淵外。侍衛(wèi)扣響隔門,輕聲道:“小姐,咱們到了,前面就是慕星城。”
一手背后系著鵝黃兒的束腰,她聞言眼眸微微一亮:“開進去,就說是紀伯宰紀大人的家眷?!?/p>
侍衛(wèi)點頭,架著獸車進了城,遇到盤問,只說是紀大人的家眷,來人一聽,直說不信,阿霧打開馬車簾,莆一漏了面,守衛(wèi)看了個臉熟,這才笑臉嘻嘻忙地讓了路。
天幕將明,獸車搖搖晃晃行在車道上,來到紀伯宰的官邸。府衛(wèi)上前來詢問,她素手掀開車門,輕言道:“小五,是我回來了?!背筷柾高^車門照耀于她白嫩的臉蛋上面,微風輕撫而過,撫過阿霧暖暖的瞳眼。
門外看守的小廝即刻認出了她,不由驚呼:“姑娘,您怎么突然回來了?”回神忙招呼其他仆從打開正門。
“前幾日出門尋了朋友,今日趕回來了。”她輕聲說,面上帶些柔和的笑意,于小廝致謝。
“主子?!笔绦l(wèi)拿來木凳,她輕提裙袍,踩下去下了地,帶著侍衛(wèi)若無其事地走了進去。
等她進門,門外的小廝乖乖稱奇,小心翼翼趕去別院通知了自家大人。
中午,城西別院。管家婆婆輕開門走進外屋子里通報。
里面屋樓暖榻之上,紀伯宰眼睛一跳,松開懷里美人兒的嫩手香腮,眼一瞧,耳一聽,手一偏,杯中的茶水便撒出去了半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