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信"滋滋"地冒著火星,像一條吐信的毒蛇,迅速向干燥的草料蔓延。沈驚鴻看著那搖曳的火光,嘴角勾起一抹虛弱卻決絕的笑意。她知道,這一把火下去,太子趙珩在北境囤積的糧草,至少要燒掉一半。
劇烈的咳嗽讓她彎下了腰,咳出來的痰液里帶著觸目驚心的血絲。左肩的傷口疼得像有無數(shù)只螞蟻在啃噬,那種麻癢感正在快速蔓延至全身。她知道,牽機引的毒性正在加速發(fā)作。
"走!"她對身后的李老三吼道,聲音沙啞得幾乎聽不清。
李老三看著她蒼白如紙的臉和脖頸上愈發(fā)明顯的青紫色血管,眼圈泛紅:"大小姐,我背你!"
"不用!"沈驚鴻一把推開他,"照計劃行事,紅月谷匯合!"她的眼神銳利如刀,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李老三咬了咬牙,知道此刻爭辯無益,只能重重地抱了抱拳:"大小姐保重!末將在紅月谷等你!"說完,他轉身帶著幾名沈家軍舊部,迅速消失在密林之中。
沈驚鴻獨自站在原地,看著引信即將燃盡。她最后望了一眼那片象征著太子罪惡的糧草庫,轉身,踉蹌著朝著相反的方向跑去。身后傳來震耳欲聾的爆炸聲,火光沖天而起,映紅了半邊夜空。灼熱的氣浪夾雜著濃煙撲面而來,嗆得她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
她不敢停留,使出全身最后一絲力氣,拼命地往前跑。也不知跑了多久,腳下的土地越來越荒涼,四周的樹木也變得稀疏起來。月光下,一座孤零零的殘破土臺出現(xiàn)在視野中。
那是一座廢棄的烽燧。
墻體早已斑駁不堪,上面布滿了刀劈箭鑿的痕跡,顯示著它曾經(jīng)經(jīng)歷過的戰(zhàn)火。烽燧的頂部已經(jīng)坍塌了一半,露出黑乎乎的夜空。
沈驚鴻眼睛一亮,那是此刻最好的藏身之所。她拖著灌了鉛一樣的雙腿,一步一步朝著烽燧挪去。每走一步,都感覺體內的力氣在快速流失,毒性發(fā)作帶來的痛苦讓她幾乎要昏厥過去。
終于,她來到了烽燧腳下。她扶著冰冷粗糙的墻壁,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這里離糧草庫已經(jīng)有一段距離,爆炸聲已經(jīng)變得遙遠,但空氣中依然彌漫著淡淡的硝煙味。
她掙扎著爬上烽燧殘破的臺階,來到頂部平臺。夜風更大了,吹得她單薄的衣衫緊緊貼在身上,冷得刺骨。她蜷縮在一個角落里,背靠著冰冷的墻壁,感覺渾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
毒性發(fā)作得越來越厲害,眼前開始出現(xiàn)幻覺。她仿佛看到了父親和兄長穿著鎧甲,帶著沈家軍的兄弟們朝她走來,他們臉上帶著笑容,對她說:"驚鴻,別怕,我們回來了。"
"爹!大哥!"她下意識地伸出手,想要抓住他們,卻只抓到一把冰冷的空氣?;糜X散去,只剩下無邊的黑暗和寒冷。
眼淚不受控制地流了下來。父親,大哥,沈家軍的七千忠魂,你們放心,女兒一定會為你們報仇的!太子趙珩欠我們的,我會一筆一筆,連本帶利地討回來!
她咬緊牙關,強忍著劇痛,從懷里掏出一把小巧的匕首——這是青黛在她被抓前偷偷塞給她的,說是以備不時之需。沒想到,如今卻要用它來做這樣的事。
她顫抖著伸出左手,匕首的刀尖對準了自己的掌心。她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用力一劃!
"嘶——"劇烈的疼痛讓她倒吸一口涼氣。鮮血瞬間涌了出來,染紅了她的掌心。
她強忍著眩暈,用流血的手指,開始在身下的青磚上一筆一畫地寫字。每寫一個字,都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額頭上的冷汗大顆大顆地滾落,滴在青磚上,與鮮血混合在一起。
"沈...戰(zhàn)..."那是她父親的名字。
寫完第一個名字,她已經(jīng)氣喘吁吁,眼前陣陣發(fā)黑。毒性帶來的麻痹感已經(jīng)蔓延到了手臂,讓她的手指開始不聽使喚。
"不...我不能停..."她咬著嘴唇,逼自己清醒過來。血腥味在口中彌漫開來,那是她自己咬破了嘴唇。
她接著往下寫,每一個名字都凝聚著她的血淚和仇恨。那些都是沈家軍核心將領的名字,是她從小就耳熟能詳?shù)氖迨宀畟儭?/p>
"張...猛..."
"李...山..."
"王...鐵牛..."
一個又一個名字在青磚上顯現(xiàn)出來,像是一道道血寫的控訴,在清冷的月光下顯得格外詭異和悲壯。
當寫到第三十一個名字時,她的手猛地一抖,匕首"哐當"一聲掉在了地上。她的視野已經(jīng)扭曲模糊,耳邊響起了嘈雜的聲響,像是有無數(shù)人在她耳邊說話,又像是風聲在嗚咽。
毒性徹底爆發(f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