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后圣旨請簽收

她感覺自己的血液像是被凍住了一樣，變得粘稠而冰冷。心臟的跳動越來越緩慢，每一次跳動都伴隨著劇烈的疼痛。呼吸困難，仿佛有一只無形的手扼住了她的咽喉。

"我...還不能死..."沈驚鴻的意識在消散，死亡的陰影從未如此靠近。但她不能死，她的仇還沒有報，沈家軍的冤屈還沒有洗雪！

強烈的求生意志讓她爆發(fā)出最后的力量。她掙扎著摸索到掉在地上的匕首，用盡全力，朝著自己的左肩傷口刺去！

"啊——！"劇痛讓她發(fā)出一聲凄厲的慘叫，也讓她渾濁的意識瞬間清醒了幾分。傷口被重新挑破，流出的血液呈現(xiàn)出更加深濃的紫黑色，散發(fā)著一股不祥的氣息。

這是她最后的辦法了。用劇痛刺激神經(jīng)，暫時壓制紫黑色的血珠順著匕首刃滾落，沈驚鴻死死咬住嘴唇，鐵銹味在舌尖蔓延。冷風(fēng)卷著烽燧外的沙塵掠過她臉頰，青磚上未完的名字被風(fēng)吹得微微發(fā)顫。她顫抖著抬手想去抓掉落的匕首，指尖卻在離刀柄三寸處垂下——遠處傳來的馬蹄聲正由遠及近，踏碎了北境的寂靜夜色。

馬蹄聲踏碎北境的寒夜，數(shù)十支火把連綿成一條火龍，將廢棄烽燧孤立的輪廓照得猙獰。趙珩勒住韁繩，玄色披風(fēng)被夜風(fēng)掀起，露出里面繡著銀蟒暗紋的錦袍。他盯著那座在月色下如同巨獸骸骨的土臺，冷冷地抬了抬下巴。

"包圍起來，一只蒼蠅也不許飛出去。"

禁軍迅速散開，盔甲碰撞的脆響在寂靜中格外刺耳。趙珩翻身下馬，手里提著一盞羊角宮燈，親自踏上了烽燧殘破的石階。夜風(fēng)卷著沙塵灌進他的衣領(lǐng)，他卻渾然不覺，心里面像壓著塊大石頭，悶得發(fā)慌。

糧草庫被炸的消息傳來時，他正在核對軍報。那一瞬間，他腦子里蹦出來的第一個人影就是沈驚鴻。這個女人，總是能在他最意想不到的時候，給他捅出最大的婁子。成婚三年，她在他面前永遠是那副冷淡疏離的樣子，仿佛什么都不在乎，可只有他自己知道，那雙看似平靜無波的眼睛后面，藏著怎樣洶涌的暗潮。

石階上積著厚厚的塵土，踩上去發(fā)出"噗噗"的輕響。越往上走，風(fēng)中夾雜的血腥味就越濃。趙珩的心一點點沉下去，握著燈柄的手指不自覺地收緊。

"殿下，您慢點。"身后傳來禁軍統(tǒng)領(lǐng)張猛的聲音。

趙珩沒回頭，只是加快了腳步。拐過最后一道殘破的墻垣，烽燧頂部的景象猛地撞進他的眼里。

火把的光芒照亮了角落里蜷縮的那個身影。素白的囚衣被血染得斑駁，紫黑色的血漬在月光下泛著不祥的光澤。她的頭歪靠在冰冷的墻壁上，長發(fā)凌亂地散開，遮住了大半張臉。而在她身下的青磚上，蜿蜒扭曲的血字觸目驚心，像一條條掙扎的血蛇。

"沈戰(zhàn)"兩個字就在她手邊，恰好被趙珩的靴子邊緣踩住了一半。

趙珩的呼吸猛地一滯，宮燈"哐當(dāng)"一聲掉在地上，熄滅了。周遭的火光突然變得刺眼起來，那些血字在搖曳的火光中仿佛活了過來，一個個名字跳進他的眼里——張猛、李山、王鐵牛...全都是沈家軍舊部的名字。

"攔住他！"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

趙珩猛地拔出佩劍，劍光一閃，將試圖上前的兩名禁軍劈得連連后退。他自己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幾步就沖到了沈驚鴻面前。

玉冠撞到旁邊的斷墻上，發(fā)出清脆的響聲，滾落在地，正好停在沈驚鴻掉在地上的匕首旁邊。趙珩顧不上去撿，顫抖著伸出手，三指按上她的頸動脈。

指尖傳來的觸感冰冷刺骨，幾乎感受不到脈搏的跳動。趙珩的指節(jié)因為用力過度而泛白，心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差點喘不過氣來。

"傳太醫(yī)！快傳所有隨軍太醫(yī)！"他嘶吼出聲，聲音劈裂變調(diào)，完全聽不出平日里那種醇厚威嚴的嗓音。

懷里的人似乎被他的聲音驚動了，輕輕動了一下。趙珩連忙低下頭，借著遠處的火光，終于看清了她的臉。

蒼白，毫無血色，原本明亮的眼睛此刻緊閉著，長長的睫毛上還掛著淚珠的痕跡。脖頸上的青筋暴起，呈現(xiàn)出詭異的青黑色，蜿蜒盤旋，像一條條猙獰的小蛇。

"不必了..."

微弱的聲音從她唇間溢出，帶著濃重的血腥氣。沈驚鴻緩緩睜開眼睛，那雙曾經(jīng)清澈如水的眸子此刻渾濁不堪，卻依然倔強地迎上趙珩的目光。

一口黑血猛地從她嘴里涌出，濺在趙珩繡著龍紋的護腕上，像雪地里綻開了一朵丑陋的花。

"沈驚鴻！"趙珩嘶吼著，一把將她抱進懷里。入手的身體輕得像一片羽毛，卻燙得他心口發(fā)疼。

沈驚鴻被他抱得太緊，忍不住咳嗽起來。每一次咳嗽，都帶著大量的黑血，染紅了趙珩胸前的衣襟。她抬起手，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顫抖著指向青磚上的血字。

"糧草是我燒的，"她的聲音輕飄飄的，像是隨時會斷掉的風(fēng)箏線，"但劫走的二十萬石..."

又一口黑血涌了上來，她費力地咽下去，繼續(xù)說道："夠北境十萬流離百姓過冬了..."

趙珩的腦子嗡嗡作響，懷里的人明明那么輕，卻壓得他喘不過氣來。他想開口說點什么，卻發(fā)現(xiàn)喉嚨像是被堵住了一樣，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三面前的大婚之夜，他摔碎了她陪嫁的玉簪，冷冷地告訴她，他心里只有如雪。她平靜地看著他，說出那句"三年為期，待你登基，我自請廢后"。那時候的她，眼神清澈，語氣平靜，仿佛在說別人的事情。

他一直以為，她對他，對這個太子妃之位，從來都不在乎。

可現(xiàn)在，看著她用鮮血寫下的那些名字，感受著她身體迅速流逝的溫度，他才突然意識到，自己錯得有多離譜。

"為什么..."趙珩的聲音沙啞得厲害，"為什么要做到這個地步？"

沈驚鴻突然笑了起來，笑聲牽動了傷口，引發(fā)一陣劇烈的咳嗽。她咳得撕心裂肺，身體蜷縮成一團，像只受傷的小獸。

"你以為..."她好不容易止住咳嗽，抬起頭，眼神里充滿了嘲諷和恨意，"沈家和這些名字，是怎么死的？"

趙珩的心臟像是被針扎了一下，密密麻麻的疼。他想起沈?qū)④娕R死前攥在手里的半塊兵符，想起沈家軍全軍覆沒的消息傳來時，沈驚鴻那平靜得可怕的臉。

原來，她什么都知道。

就在這時，一陣尖銳的破空聲突然響起。趙珩猛地將沈驚鴻護在懷里，抬頭望去。只見一支銀箭如同流星般射來，擦著他的發(fā)梢飛過，射斷了他束發(fā)的玉簪。

青絲散落下來，遮住了他凌厲的眼神。

"保護殿下！"張猛大喊一聲，禁軍迅速圍攏過來。

七道玄色身影如同鬼魅般從天而降，落在烽燧頂部。他們動作迅捷，配合默契，手中的毒針齊發(fā)，逼退了上前的禁軍。為首的是一個女子，穿著夜行衣，臉上蒙著黑布，只露出一雙銳利如鷹的眼睛。

趙珩認出了她手腕上的銀鏈——那是青黛，沈驚鴻的貼身侍女。

青黛手持長弓，箭尖直指趙珩，聲音冰冷："放開我家小姐。"

"讓開！"趙珩將沈驚鴻摟得更緊了，另一只手拔出佩劍，劍尖對著青黛，"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青黛冷笑一聲，手臂一抬，長弓拉得如滿月。而她的箭尖，卻緩緩下移，最終對準了沈驚鴻的心口。

"太子若要強留，今夜便同赴黃泉！"青黛的聲音沒有絲毫猶豫，腕間的銀鏈因為用力而發(fā)出清脆的響聲。

趙珩瞳孔驟縮，握著劍的手微微顫抖。他看到沈驚鴻的眼角滑落一滴淚，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帶著一絲解脫和決絕。

三年隱忍，三年布局，她等的就是這一天。

"趙珩..."沈驚鴻輕輕開口，聲音微弱卻清晰，"放我走。"

趙珩的心像是被狠狠剜了一刀，疼得他幾乎要跪倒在地。他看著懷里奄奄一息的女人，看著她脖頸上蔓延的青黑血管，看著她嘴角不斷涌出的黑血，突然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恐慌。

他好像，真的要失去她了。

就在這時，青黛突然松開了弓弦。銀箭如電般射出，卻不是射向趙珩，也不是射向沈驚鴻，而是射向了天空。

"咻——"

尖銳的哨聲劃破夜空。

趙珩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感覺懷一空。青黛不知何時已經(jīng)欺近身前，一把搶過沈驚鴻，同時手腕翻轉(zhuǎn)，幾枚煙霧彈落在地上，瞬間騰起濃密的黑煙。

"掩護！"青黛低喝一聲。

六道玄色身影迅速圍攏過來，將沈驚鴻和青黛護在中間。他們手中的武器揮舞，逼退試圖靠近的禁軍。

"抓住她們！不許放跑一個！"趙珩怒吼著，揮劍劈開面前的煙霧。

煙霧中，他看到青黛背起沈驚鴻，朝著烽燧邊緣跑去。那里是陡峭的懸崖，下面是深不見底的黑暗。

"不！"趙珩目眥欲裂，瘋了一樣追上去。

青黛似乎早有準備，在跑到懸崖邊的那一刻，她猛地轉(zhuǎn)身，將沈驚鴻朝著懸崖對面甩去。同時，她自己也縱身一躍，在空中抓住了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兩崖之間的繩索。

而在懸崖對面，幾名黑衣人正伸手接應(yīng)。

趙珩趕到懸崖邊時，正好看到沈驚鴻朝著黑暗中墜落的身影。他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卻只抓到了一把冰冷的空氣。

"沈驚鴻——！"

他嘶吼著，聲音在空曠的山谷中回蕩，帶著絕望和崩潰。

就在這時，一支羽箭"噗"地一聲釘在他面前的石壁上，箭尾還系著一張布條。趙珩顫抖著手取下布條，借著遠處的火光看清了上面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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