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的天空像是被戳破的墨水瓶,濃稠的烏云壓得人喘不過氣。江枳眠攥著透明雨傘站在教學樓門口,望著操場上正在收籃球架的許南凇。雨滴已經(jīng)零星落下,打在她的帆布鞋面上,洇出深色的痕跡。她咬著下唇猶豫片刻,最終把傘塞進書包側(cè)袋——天氣預報說今天是雷陣雨,或許等許南凇結束訓練,雨就停了。
潮濕的空氣裹著泥土腥氣涌進鼻腔,江枳眠的白襯衫后背漸漸被汗水浸透。她看著許南凇彎腰擦拭籃板的背影,喉結不自覺地滾動??诖锏谋『商窃谡菩奈娴冒l(fā)燙,那是今早特意買的,包裝紙上印著可愛的貓咪圖案,她想著或許能在偶遇時遞給他,就像小說里寫的那樣。
雷聲毫無預兆地炸響,豆大的雨點瞬間砸落。許南凇和隊友們慌亂地朝教學樓跑來,江枳眠慌忙后退,后背撞上冰冷的墻壁。人群裹挾著雨水的氣息掠過,她突然聽見熟悉的悶哼——許南凇在臺階上滑倒,膝蓋重重磕在青石板上。
“學長!”江枳眠幾乎是脫口而出,隨即捂住嘴。周圍的女生已經(jīng)蜂擁而上,她只能踮著腳,透過人縫看見許南凇蒼白的臉色。他的校服褲膝蓋處滲出暗紅血跡,混著雨水在地面暈開,像朵詭異的花。
“我沒事。”許南凇推開攙扶的手,額發(fā)被雨水粘在額前。他抬頭時目光掃過江枳眠的方向,她猛地轉(zhuǎn)身,卻因腳下打滑重重摔在水洼里。膝蓋傳來尖銳的疼痛,她狼狽地撐著地面起身,聽見身后傳來細碎的議論聲。
“那個高一的學妹好丟人啊?!?/p>
“明明和我們一樣躲雨,還非要往前湊。”
江枳眠咬著嘴唇?jīng)_進雨幕,書包里的課本被雨水澆得發(fā)脹。她躲進教學樓的雜物間,顫抖著扒下濕透的襯衫。儲物柜鏡子里,她膝蓋上的擦傷滲著血珠,和許南凇方才的傷口位置幾乎一模一樣。眼淚混著雨水滑落,她抓起校服外套狠狠咬住,生怕嗚咽聲會引來旁人。
當晚在宿舍,江枳眠蜷縮在被窩里翻看日記本。潮濕的空氣讓紙頁微微發(fā)皺,她握著鋼筆的手不住發(fā)抖。“原來狼狽的喜歡,連關心都顯得多余?!惫P尖重重戳破紙張,墨漬在“多余”二字上暈開,像她此刻破碎的心。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打在防盜網(wǎng)上發(fā)出密集的聲響,她卻覺得整個世界都安靜得可怕,只剩下自己雜亂的心跳聲。
第二天清晨,江枳眠戴著鴨舌帽遮住紅腫的眼睛。路過醫(yī)務室時,她鬼使神差地停下腳步。透過虛掩的門,她看見許南凇坐在長椅上,校醫(yī)正給他膝蓋換藥。陽光從百葉窗縫隙漏進來,在他睫毛上投下細小的陰影。
“還疼嗎?”校醫(yī)的聲音。
許南凇搖頭:“小傷而已,下午還要訓練?!?/p>
江枳眠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她想起昨晚發(fā)燒時,迷迷糊糊中把冰涼的手機貼在臉頰,屏幕上還停留在校園論壇關于許南凇的帖子——“校草受傷仍堅持訓練,太敬業(yè)了!”評論區(qū)滿是女生的心疼留言,而她連評論的勇氣都沒有。
她轉(zhuǎn)身離開時,口袋里的薄荷糖包裝袋突然裂開,糖果滾落在地。江枳眠盯著沾滿灰塵的糖果,突然蹲下身無聲地笑起來。笑聲混著壓抑的抽泣,在空蕩的走廊回蕩。直到預備鈴響起,她才抹掉眼淚,將破碎的糖紙和心事一起塞進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