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窟裂縫后的地道散發(fā)著陳年腐土味。李歸唐打著火折子在前，箭頭狀的火光映出洞壁上剝落的飛天壁畫——這竟是百年前大唐戍卒開鑿的秘密工事，如今成了歸義軍的生死通道。
“等等！”李歸唐突然擺手，火折子照向地面一串新鮮的馬蹄印，“論恐熱的人剛來過！地道里有伏兵！”
話音未落，洞頂突然射下數(shù)支冷箭！李歸唐就地一滾，箭鏃擦著肩頭飛過，釘入土墻時竟發(fā)出“嗡嗡”聲——是淬了毒的吐蕃追魂箭！
“后退！快退！”李歸唐大吼，同時從懷里摸出個油紙包扔向箭雨方向。震天雷引線嗤嗤燃燒，洞內(nèi)伏兵驚叫著后退。
“嘭！”
巨響在封閉地道內(nèi)炸開，碎石紛飛。李歸唐趁亂帶著人沖進(jìn)左側(cè)岔道——這是他根據(jù)記憶中敦煌文書畫出的“迷惑通道”，盡頭有個僅容一人通過的透氣孔。
“爬出去！到城西亂葬崗集合！”李歸唐催促著弟兄，自己斷后。黑暗中傳來吐蕃兵的怒吼，火把光越來越近。他摸出最后一個震天雷，算準(zhǔn)距離扔向主通道，趁爆炸掀起的煙塵，猛地鉆進(jìn)透氣孔。
爬出墳包堆時，月正當(dāng)空。李歸唐撕下半幅衣襟裹住流血的肩頭，看向沙州城墻——張淮深果然被綁在西城門樓，火把下能看到他胸前的血跡。
“歸唐兄弟！”王二帶著扮成吐蕃潰兵的弟兄摸過來，“鬼爪嶺方向火光沖天，尚婢婢的后隊(duì)亂了！”
“好！”李歸唐眼中精光一閃，“按計(jì)劃，我先去救張淮深，你們繞到北門制造攻城假象！”
他從懷中掏出用獸皮繪制的城內(nèi)布防圖——這是張議潮根據(jù)老探馬情報所畫，此刻被李歸唐用現(xiàn)代標(biāo)注法圈出了三個關(guān)鍵點(diǎn)：吐蕃軍械庫、水源井、以及……城頭守軍的換班路線。
“看清楚，”李歸唐用匕首指著地圖上西城門樓下方的陰影，“這里有個排水口，直通城墻基座。周大叔的震天雷，能炸開那層夯土嗎？”
老周鐵匠不知何時也跟了過來，拍著胸脯：“給我半個時辰，準(zhǔn)能炸出個窟窿！”
“半個時辰后，”李歸唐看向王二，“北門方向必須響起喊殺聲，越響越好！”
夜色如墨，李歸唐帶著兩名最精干的弟兄，借著亂葬崗的墳包掩護(hù)，摸到西城墻下。排水口腥臭難聞，卻正好容人匍匐前進(jìn)。他摸出火折子晃了晃，看到通道內(nèi)壁刻著模糊的唐楷——“開元十年，戍卒王二狗鑿”。
“大唐的魂，還在這墻里呢?！崩顨w唐低聲感慨，率先爬了進(jìn)去。
半個時辰后，北門方向果然傳來震天喊殺聲，王二帶著人舉著“唐軍”旗號（用破布染紅制成）猛攻城門。城頭吐蕃守軍果然分兵去北門支援，西城門樓只剩下十幾個守兵。
“動手！”李歸唐打了個手勢。
老周鐵匠從排水口爬出來，將包裹著震天雷的牛皮包塞進(jìn)城墻基座的縫隙，點(diǎn)燃引線后迅速退回。
“轟隆——！”
城墻基座被炸開一個大洞，煙塵彌漫。李歸唐趁機(jī)帶人沖進(jìn)去，短刀抹喉解決了門口兩個哨兵。樓上的吐蕃兵聽到動靜，剛要往下射箭，李歸唐突然舉起一面鏡子——那是他用銅盆打磨的反光鏡，月光經(jīng)鏡面折射，刺得守兵睜不開眼。
“上！”
歸義軍弟兄們趁機(jī)攀上城樓，短柄斧揮舞間，吐蕃兵慘叫著跌落城墻。李歸唐沖到旗桿下，看到被鐵鏈鎖住的張淮深，他胸口插著一支箭，卻仍怒目圓睜：“歸唐？你怎么來了？張公呢？”
“張公在地道里，馬上就到！”李歸唐揮刀砍斷鐵鏈，突然感覺背后一陣?yán)滹L(fēng)！
他猛地?fù)涞箯埢瓷睿恢чL矛擦著他后背飛過，釘在城樓木柱上！抬頭看時，只見一個身披吐蕃金甲的將領(lǐng)冷笑站在樓梯口，正是論恐熱的心腹——副將悉諾邏！
“漢人反賊，果然有兩下子。”悉諾邏抽出腰間彎刀，“可惜，你們中了我的計(jì)！”
李歸唐心中一沉，這才注意到悉諾邏身后的吐蕃兵雖然受傷，卻個個眼神兇狠，不像普通守軍。
“你早知道我們會從地道來？”
“不然你以為李四那廢物是怎么死的？”悉諾邏狂笑，“他就是我故意讓你們抓住的餌！尚婢婢將軍的主力根本沒去鬼爪嶺，而是埋伏在城東！”
話音未落，城東方向果然傳來密集的馬蹄聲！李歸唐腦中轟然一響——中計(jì)了！這是個雙重陷阱！
“張公危險！”張淮深掙扎著要站起來。
悉諾邏一刀劈向李歸唐：“晚了！沙州城就是你們的墳?zāi)梗 ?/p>
刀光凜冽，李歸唐卻不退反進(jìn)，猛地從懷里掏出個油紙包砸向悉諾邏面門——里面不是震天雷，而是一把沙土混著石灰！
悉諾邏慘叫一聲，眼睛被迷了。李歸唐趁機(jī)一腳踹在他胸口，奪過他腰間的信號火箭，對準(zhǔn)天空射去！
火箭拖著尾焰升空，在夜空中劃出一道刺眼的紅光。這是歸義軍約定的“中計(jì)”信號。
“快！扶著淮深兄弟，跟我走！”李歸唐大吼，同時將張淮深推向排水口，自己斷后。
悉諾邏捂著眼睛狂吼：“殺了他們！給我殺！”
吐蕃兵蜂擁而上。李歸唐揮舞短刀，左躲右閃，卻因肩頭受傷漸漸力不從心。千鈞一發(fā)之際，排水口方向突然傳來吶喊：“歸唐兄弟，我來了！”
王二帶著人殺了回來，短柄斧砍得吐蕃兵人仰馬翻。李歸唐趁機(jī)退入排水口，剛爬出去就聽到城頭傳來悉諾邏的咆哮：“關(guān)閉城門！給我搜！一只蒼蠅也別放過！”
亂葬崗上，李歸唐看著緊閉的沙州城門，又看向城東方向越來越近的火把，臉色凝重如鐵。
“歸唐兄弟，現(xiàn)在怎么辦？”王二喘著氣問。
李歸唐擦掉臉上的血污，望向城頭那面在夜風(fēng)中飄搖的吐蕃軍旗，眼中閃過一絲決絕：“張公肯定收到信號了。現(xiàn)在，我們要做一件更瘋狂的事——”
他的聲音在夜風(fēng)中響起，帶著破釜沉舟的狠勁：“既然城里進(jìn)不去，那我們就……讓沙州城自己‘開門’！”
遠(yuǎn)處，城東的火把群中，一騎快馬疾馳而來，馬背上的人穿著華貴的吐蕃官服，正是尚婢婢！他看著城頭的紅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張議潮，你的死期到了！”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沙州城的地下，張議潮正帶著歸義軍主力，沿著錯綜復(fù)雜的地道，朝著一個誰也想不到的方向潛行——那里，藏著沙州城防最致命的弱點(diǎn)，也藏著歸義軍最后的生機(jī)。
李歸唐握緊了手中的短刀，刀刃上的血跡在月光下泛著冷光。他知道，真正的血戰(zhàn)，才剛剛開始。沙州城頭的喋血，只是這場歸義之戰(zhàn)的序章。而他，必須在這場注定殘酷的博弈中，為張議潮，為所有歸義軍弟兄，找到那一線生機(j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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