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是被一陣尖銳的消毒水味嗆醒的。
她猛地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純白的天花板,耳邊是規(guī)律的滴答聲——不是座鐘那令人心悸的“當(dāng)”響,而是輸液管里液體滴落的輕音。
陳硯“醒了?”
陳硯的聲音在旁邊響起,帶著濃重的疲憊,卻比在那個房間里穩(wěn)了太多。
林薇轉(zhuǎn)頭,看見他坐在床邊的椅子上,襯衫袖口卷著,小臂上的劃痕已經(jīng)用紗布包好,露出的手背上還留著周明宇抓過的紅印。
他的眼鏡歪在鼻梁上,眼下是青黑的胡茬,整個人像根被水泡透的木頭,卻依舊挺直著。
周明宇趴在床沿,睡得很沉,呼吸均勻。
他的頭發(fā)亂糟糟的,額角貼著塊紗布,那是剛才在通道里被掉落的石塊砸到的。
陽光透過窗戶照在他背上,給那片洗得發(fā)白的布料鍍了層金邊,倒顯得沒那么狼狽了。
這里是醫(yī)院。
林薇動了動手指,發(fā)現(xiàn)自己手背上也扎著針,輸液管連著旁邊的吊瓶,透明的液體正緩緩?fù)绿省?/p>
她記得最后在那個紅光房間里,那道握著扳手的影子撲過來時,陳硯把她往周明宇身后一推,自己用胳膊去擋——然后就是一陣天旋地轉(zhuǎn)的黑,再睜眼就是這里了。
林薇“我們……”她的嗓子干得發(fā)疼。
陳硯“活下來了?!标惓庍f過一杯溫水,用棉簽沾濕了她的嘴唇,“三天前被人發(fā)現(xiàn)躺在二路公交車的終點站,就是你說的楓林路。”
三天前?林薇愣住。她感覺在那個房間里頂多待了一天,怎么會過去三天?
病房門被輕輕推開,走進來一個穿白大褂的男人,約莫四十歲,戴著副金絲眼鏡,氣質(zhì)沉穩(wěn),不像普通醫(yī)生。
他手里拿著個文件夾,看到林薇醒了,微微頷首:“林小姐感覺怎么樣?”
林薇“你是?”林薇警惕地皺眉。
“我姓秦,是‘清夢局’的。”男人拉開椅子坐下,語氣平淡得像是在說天氣,“專門處理……你們遇到的這種事?!?/p>
陳硯和剛被吵醒的周明宇瞬間繃緊了身體。
秦醫(yī)生翻開文件夾,里面夾著幾張照片,正是他們在那個房間里見過的黃紙規(guī)則,還有老頭和穿工裝年輕人的資料。
“你們進入的是‘噩夢世界’,”他指尖在照片上點了點,“簡單說,就是由無數(shù)人的恐懼和執(zhí)念堆積起來的空間,會隨機拉人進去‘闖關(guān)’。”
周明宇“闖關(guān)?”周明宇的聲音還有點啞,“那里面的人……”
“大部分是像你們一樣被拉進去的普通人,少數(shù)是‘原住民’——就是你們看到的那些沒有臉的影子?!?/p>
秦醫(yī)生推了推眼鏡,“規(guī)則是那個世界的法則,違反者會死,完成任務(wù)能活下來,但很少有人能像你們?nèi)齻€這樣,在第一次闖關(guān)就全身而退?!?/p>
林薇想起那個穿校服的女生,想起西裝男癱在地上的樣子,還有最后那個把扳手塞給她的年輕人。
林薇她攥緊了被子,指尖泛白:“為什么是我們?”
“不清楚。”秦醫(yī)生搖搖頭,“觸發(fā)條件很隨機,可能是一次坐錯車,可能是路過某個路口,甚至可能只是做了個相似的夢。你們前世……林小姐,你前世的經(jīng)歷,或許讓你對這種‘詭異’有更強的抵抗力,這也是你們能活下來的原因之一?!?/p>
他提到“前世”時,陳硯和周明宇都沒驚訝,只是看向林薇的眼神多了點復(fù)雜。
林薇心里一動——他們果然知道些什么。
陳硯“我們在那個世界里的時間,和現(xiàn)實不一樣?”陳硯問道。
“對?!鼻蒯t(yī)生點頭,“里面一天,現(xiàn)實可能過去一周,也可能只是一小時,取決于那個‘噩夢’的穩(wěn)定程度。你們這次還算幸運,遇到的是低階噩夢,規(guī)則相對簡單。”
周明宇“還有高階的?”周明宇倒吸一口涼氣。
“嗯。”秦醫(yī)生的語氣嚴肅起來,“高階噩夢會模擬更真實的場景,規(guī)則更隱蔽,甚至?xí)呦蠡阕羁謶值臇|西。比如陳先生,你在里面看到的解剖刀,是不是和你小時候見過的手術(shù)器械很像?”
陳硯猛地抬頭,眼里閃過震驚。
林薇這才想起,陳硯曾提過他父親是外科醫(yī)生,小時候他常去醫(yī)院,最怕看到手術(shù)室門口的器械盤。
“周先生懷里的向日葵,”秦醫(yī)生又看向周明宇,“你母親去世那天,你是不是在她床頭放了向日葵?”
周明宇的嘴唇哆嗦了一下,沒說話,只是把頭埋得更低了。
林薇的心沉了下去。原來那些詭異的細節(jié),都不是憑空出現(xiàn)的,而是從他們自己的記憶里挖出來的恐懼。
林薇“那我們以后……”她不敢想下去。
“有可能再被拉進去?!鼻蒯t(yī)生合上文件夾,語氣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但也不是沒辦法應(yīng)對。清夢局會給幸存者提供一些基礎(chǔ)的防護知識和裝備,比如這個?!?/p>
他從口袋里掏出三個銀色的小徽章,上面刻著個復(fù)雜的符號,“戴在身上,能在一定程度上屏蔽噩夢世界的‘吸引力’,遇到低階噩夢時,也能提醒你們。”
陳硯接過徽章,分給林薇和周明宇?;照潞茌p,卻帶著點冰涼的金屬感,貼在皮膚上,像塊護身符。
林薇“為什么要告訴我們這些?”林薇看著秦醫(yī)生,“不怕我們到處說嗎?”
“普通人不會信,信的人大多已經(jīng)經(jīng)歷過了?!?/p>
秦醫(yī)生站起身,“你們?nèi)齻€是罕見的‘共感者’——在噩夢里能互相感知到對方的情緒,這也是你們能活下來的關(guān)鍵。清夢局希望你們能考慮加入,當(dāng)然,不強迫?!?/p>
他走到門口,又停下腳步:“對了,那個二路公交車的噩夢,源頭是二十年前的一場車禍,司機和四名乘客當(dāng)場身亡,沒人知道他們最后看到了什么。你們是第一組從里面帶出‘活口’的人。”
病房里靜了下來。
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落在三人交握的手上。
林薇看著掌心的銀色徽章,忽然想起在那個房間里,陳硯用胳膊擋住影子的瞬間,周明宇死死攥著她的手腕,還有那個年輕人最后推她的那一把。
原來恐懼是真的,可有人愿意擋在你身前的勇氣,也是真的。
林薇“不管以后會不會再遇到,”林薇抬起頭,看向陳硯和周明宇,眼底的迷茫漸漸散去,“我們都得好好活著。”
陳硯點頭,指尖在她手背上輕輕拍了拍,像在安撫,又像在承諾。
周明宇周明宇笑了笑,露出點憨直的樣子:“回去我給你們種滿向日葵,聽說陽光能驅(qū)散晦氣。”
窗外的蟬鳴突然響了起來,聒噪?yún)s充滿生氣。
林薇看著他們,忽然覺得,就算噩夢真的會再來,只要身邊有這兩個人,好像也沒那么可怕了。
畢竟,能從彼此的恐懼里拽出對方的人,大概什么都能扛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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