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底的第三個黎明被烏賊觸須滑過窗欞的陰影喚醒。艾黛拉指尖觸到枕下塞西莉亞的畫紙，微弱的暖意對抗著哥哥那句“保持距離”的冰冷回響，鼻尖的薰衣草香是她唯一的堡壘。

公共休息室的空氣比湖水更沉。壁爐幽藍的火焰跳動，映著納西莎·布萊克蒼白如大理石的臉。五年級的她端坐扶手椅中，手中緊緊攥著一封邊緣燙金、封口火漆印著布萊克家族紋章的信，指節(jié)因用力而泛白。盧修斯·馬爾福站在壁爐旁，銀綠級長徽章閃著冷光，姿態(tài)優(yōu)雅卻帶著無形的威壓。

“母親的信……”納西莎的聲音壓得極低，帶著難以掩飾的緊繃，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封口的紋章，“沃爾布加姑姑的怒火幾乎要燒穿信紙了?！彼а劭聪虮R修斯，灰藍色的眼底翻涌著不安，“你能想象嗎？她在信里說，西里斯簡直是家族的恥辱，是從骨子里爛透的敗類——那些話像淬了毒的冰錐，我讀的時候手都在抖?！?/p>

盧修斯微微頷首，灰藍色的眼睛掃過信紙，語氣平穩(wěn)得像結(jié)了冰的湖面：“沃爾布加阿姨的脾氣向來如此，憤怒時的措辭從不會留情?！彼D了頓，目光若有似無地掠過剛走進休息室的艾黛拉，“但你該清楚，西里斯的選擇早已偏離了布萊克家族的軌道。他執(zhí)意要和那群格蘭芬多混在一起，甚至敢頂撞家族的安排，落到今天這步田地，本就是必然?！?/p>

他向前半步，聲音壓得更低：“現(xiàn)在要緊的不是沃爾布加阿姨的怒火，而是我們。”冰冷的目光在艾黛拉身上短暫停留，又落回納西莎身上，“布萊克和馬爾福的體面不能被他的任性玷污。守住斯萊特林的立場，別讓他的愚蠢牽連到兩家的聲譽，這才是最重要的。”

納西莎深吸一口氣，將信仔細折好收進長袍內(nèi)袋，下頜線條依舊緊繃，但眼底的慌亂被強行壓成更深的寒意。她沒看任何人，起身走向通往女寢的走廊，背影挺直卻透著沉甸甸的壓力。艾黛拉感受到那道若有似無的審視，像被蛛絲纏住般不自在，快步匯入前往禮堂的人流。斯內(nèi)普沉默地站在后方，黑袍在陰影里無聲曳動。

***

禮堂的早餐時間被一聲刺耳的尖嘯撕裂！

一只猩紅色信封裹著蒸汽，尖嘯著從天窗俯沖而下，精準(zhǔn)懸停在格蘭芬多長桌上空——西里斯·布萊克的頭頂。信封劇烈顫抖，發(fā)出嘶嘶聲，下一秒猛地炸開！

布萊克夫人被魔法放大的尖利嗓音如同詛咒響徹禮堂：“西里斯·奧賴恩·布萊克！家族的恥辱！純血統(tǒng)的叛徒！竟敢鉆進那群骯臟獅子的窩！你祖父在墳?zāi)估锒家尚?！立刻滾出那個下賤學(xué)院，否則永遠別認布萊克的姓！”

音波震得高腳杯嗡嗡作響，一年級生嚇得捂住耳朵。西里斯臉上血色褪了一瞬，隨即猛地抬頭，灰黑眼眸燃起桀驁的火焰，嘴角勾起冰冷的嘲諷，挺直脊背迎向這公開處刑。

吼叫信燃盡成灰，落在他餐盤里。

死寂后，議論聲像潮水般漫開。斯萊特林長桌尤其明顯，低低的嗤笑和議論混在一起，有人瞥向納西莎，眼神里帶著毫不掩飾的探究。納西莎臉色慘白，握刀的手指微微顫抖，卻始終沒抬頭；盧修斯端著茶杯，面無表情地抿了一口，仿佛只是在看一場無關(guān)緊要的鬧劇。

西里斯面無表情地撥開餐盤里的灰燼，拿起面包狠狠咬下。詹姆收起玩笑神色，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里滿是支持。

艾黛拉坐在斯萊特林末端，指尖冰涼。那惡毒的吼叫與西里斯的冰冷反抗，像兩道寒流在她心底碰撞，袍內(nèi)袋里的徽章棱角硌得她發(fā)慌。

前往第三溫室上草藥課的路上，斯萊特林的隊伍里飄散著細碎的議論，多半離不開“布萊克”“叛徒”這樣的詞。艾黛拉低著頭，手指不自覺攥緊了校袍。

第三溫室里，陽光穿透巨大的玻璃穹頂，空氣中彌漫著濕潤泥土、腐殖質(zhì)和千百種魔法植物蓬勃生長的奇異芬芳。斯普勞特教授和藹的聲音在蔥蘢綠意間回蕩：“……噴嚏草幼苗對光照極其敏感，同學(xué)們，移植時要像對待易碎的月光寶石一樣輕柔……”

艾黛拉和塞拉菲娜·塞爾溫被分配照料幾株葉片蜷曲、頂端帶著細小絨毛的噴嚏草幼苗。塞拉菲娜動作精準(zhǔn)而沉默，深栗色的卷發(fā)垂在肩頭，她小心地用特制的小鏟松動幼苗根部的土壤。艾黛拉則專注地控制著細霧噴壺的水流，讓水霧均勻地灑在葉片上，避免刺激到那些敏感的絨毛。陽光在她們的發(fā)梢和深色的袍子上跳躍。

不遠處，莉莉·伊萬斯正和瑪麗·麥克唐納合作。莉莉戴著龍皮手套，動作麻利而小心地將一株幼苗從舊盆移入更大的陶盆中，綠眼睛里閃爍著對植物的純粹喜愛。斯內(nèi)普獨自一人，在稍遠的角落處理一株帶刺的疙瘩藤。他的動作依舊精準(zhǔn)，但顯得格外孤僻，眉頭緊鎖，仿佛與周遭的生機格格不入。一次，他不小心被藤蔓的尖刺劃破了手套，指尖滲出血珠。他眉頭都沒皺一下，只是粗暴地將手套扯下，用袍子下擺擦了擦血跡，準(zhǔn)備繼續(xù)。

“西弗勒斯！”莉莉的驚呼帶著關(guān)切，她立刻放下手中的小鏟，快步走過去，從自己備用的工具包里拿出一副嶄新的龍皮手套和一小卷干凈紗布，“你的手！先用這個包一下，當(dāng)心感染！”

斯內(nèi)普的動作頓住了。他抬起頭，深黑色的眼睛看向莉莉伸過來的手和物品，眼神復(fù)雜——有一閃而過的觸動，但迅速被更深的自尊和某種固執(zhí)的疏離感淹沒。他沒有接，反而將受傷的手往身后藏了藏，聲音干澀而冷淡：“不用。小傷。” 說完，他不再看莉莉，轉(zhuǎn)身更用力地去對付那株帶刺的疙瘩藤，仿佛那藤蔓才是他唯一的敵人。

莉莉的手僵在半空，綠眼睛里閃過一絲清晰的受傷和不解?，旣愖哌^來輕輕拉了拉她的胳膊，低聲勸慰。莉莉咬了咬唇，默默收回手套和紗布，回到自己的工作臺，但臉上的光彩黯淡了些許。

溫室另一頭，西里斯和詹姆被分到處理一批氣味濃烈的泡泡豆莢。西里斯顯得有些心不在焉，剝豆莢的動作帶著煩躁，好幾次用力過猛，汁液濺到了袍子上。詹姆則一邊剝一邊低聲說著什么，試圖活躍氣氛。西里斯灰黑色的眼睛沒什么神采，偶爾會無意識地掃過溫室，掠過艾黛拉的方向時，停頓了一瞬，似乎想起了什么。

課程進行到需要去溫室深處的儲藏室取新的營養(yǎng)土。儲藏室位于溫室最里端，光線相對昏暗，堆滿了袋裝的泥土和肥料，空氣中彌漫著更濃郁的土腥味。

艾黛拉剛推開儲藏室的門，一個身影就敏捷地側(cè)身閃了進來，順手帶上了門。是西里斯。他手里拎著一個空袋子，假裝在挑選土樣。

“給。”他聲音壓得極低，帶著點沙啞，一張折疊好的羊皮紙被飛快地塞進她手心，指尖冰涼發(fā)僵。

“你妹妹的，謝她的薰衣草?！彼Z速極快，眼睛警惕地瞟著門縫透進的那線光，“我自己寫的。”最后幾個字咬得格外重，帶著不容置疑的強調(diào)。

艾黛拉攥緊紙條，指尖能摸到字跡的凹痕：“早上那封吼叫信……你真的沒事？”

西里斯忽然挑眉，嘴角勾起抹嘲諷的笑，帶著點慣有的桀驁：“怎么？斯萊特林也會關(guān)心布萊克家的‘叛徒’？”他頓了頓，笑聲斂了些，喉結(jié)滾了滾，“不過謝還是得自己來。讓別人代傳，倒顯得我跟他們一樣沒風(fēng)度。”

“沒人那么想?！卑炖粗?，語氣里是朋友間不加掩飾的關(guān)切“只是……”

“只是怕我被沃爾布加嚇破膽？”他打斷她，語氣里帶著點自嘲的調(diào)侃，卻沒真的動氣，“放心，沒那么脆弱?！?他胡亂抓起旁邊一袋營養(yǎng)土，拉開門時腳步頓了頓，沒回頭，但聲音清晰地傳來，“告訴她，薰衣草比家里那些破掛毯好聞多了……謝了”最后那聲“謝了”，輕得像一聲嘆息，卻是對她關(guān)心的回應(yīng)。

背影消失在門外時，依舊挺得筆直，像根不肯彎的箭。

艾黛拉取了營養(yǎng)土走出儲藏室，潮濕的泥土氣息裹著植物的清香涌來。

莉莉正低頭調(diào)整噴嚏草幼苗的遮陽網(wǎng)，指尖輕捻著紗邊，先前的光彩雖未完全恢復(fù)，卻已平和了許多。斯內(nèi)普在角落將處理好的疙瘩藤收好，黑袍掠過工作臺時，帶起的風(fēng)輕輕吹動了莉莉散落在肩的一縷紅發(fā)，他腳步頓了頓，終究沒回頭，徑直走向清洗池。

溫室另一頭，詹姆笑著想用泡泡豆莢蹭西里斯。西里斯敏捷地偏頭躲開，陽光下黑色發(fā)絲晃動。就在他剝豆莢的瞬間，眼角的余光精準(zhǔn)地捕捉到艾黛拉的身影，手上的動作極其短暫地停頓了一下。隨即，他又恢復(fù)了利落的動作，仿佛剛才那剎那的分心從未發(fā)生。

艾黛拉將土袋放在操作臺上。口袋里的羊皮紙輕輕硌著掌心，帶著一絲難以忽視的存在感。